桐花台。
一片荒芜,杂草丛生,月光也照不透的蒙尘旧殿,却又因灵魂的碰撞而熠熠生辉。
“你果然来了。”果郡王痴痴一笑,再一次寻住了她的身影。他的脸上发红,酒劲已经微微上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甄嬛下意识看向四周,轻声说。她站的离果郡王很远,也并不靠近,两人像是醒酒散步时偶然相遇的寒暄。不给自己留下供人发难的把柄。但她的眼神会不由心,控制不住多停留在他身上。
他们总是那么巧,那样偶然,在紫禁城,在圆明园。
“那一年除夕,倚梅园的红梅簇簇间,你撞上了我,惊落我一身的雪。那张小像,也跌在我的脚下。”果郡王就那样与她站在各自的地界,没有逾过,回想从前。
“你不喜欢这样的嘈杂,总是喜欢离开透气。”
“还记得吗,三年前的那个七夕宫宴,你离席漫无目的地走着,却走到了桐花台。”果郡王笑了笑,“圆明园这样大,可就是那样的缘分,你却偏偏走到了我额娘,从前极尽繁华的殿宇。彼时我正倚栏伤怀世间之情,你与我说脚下遍地疯长的夕颜。”
“似乎那只是一个开始,我们总是不期然地偶遇,圆明园的舟船旁,紫禁城的御花园,或是这里。”
“再上一个除夕,如今夜,我也在这里寻到了你。”果郡王似乎问一个答案,他定定看着甄嬛,眼里有将要溢出的情绪,“你是在,等我吗?”
“就像今夜,你来了。”
甄嬛不看他的视线,只盯着草长荒芜间绚烂的夕颜,心跳如鼓。
夕颜是日光下的团团紫云,昼开夜伏,在月色下紧紧拢着紫衣,从不盛开。只是在有情人眼里,花开了。
乞巧夜,动情时。
宴席已经散了。
巧灯倚着树干,高高悬挂,连成一片明光。
七色的巧果摆在院里的桌上,还有一碗解酒汤。
年世兰并没醉,但是被勒令着喝。说是对她身子好,酒会伤肝,下回不能饮太多酒了。
她不情不愿地喝了,垂眸盯着自己宽大的袖口看了半晌,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天,星子好多,真多啊,月亮也挺亮的。
她再瞥了眼身旁给她专心染右指丹蔻的余莺儿,几次欲言又止。
接着哪哪不得劲一样,左手捻尝个果子,味道吃出来没不知道,就是身上跟长虫了一般动来动去,要么就是屁股上着火了,看看这,看看那,眼珠子乱转,连带着身子也左一下右一下。
余莺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她,“你要说什么?”
年世兰还瞪她,拒不承认,“我说什么?”她又举起自己的右手,兴师问罪,“你把凤仙花的汁液都弄我手上了,笨手笨脚的。”
余莺儿抓住她的手,“你再乱动,叫颂芝来伺候你,我伺候别人去了。”
“去呀!”年世兰将手抽回来,翻个白眼,一反常态说着,“谁稀罕似的。”
“那还是只有娘娘稀罕我。”余莺儿笑说。
“哼。”年世兰微微勾起唇,骄傲万分,“知道就好,那现在便求着我疼你吧。”
余莺儿笑盈盈的,顺着她来,“求娘娘疼莺儿。”
年世兰动了动,从袖口那抽出了什么,一方丝帕顷刻落在余莺儿手间。
“赏你了。”
终于送出去了,年世兰沾沾自喜。
余莺儿看着那鸳鸯戏水的帕子愣了愣,难怪娘娘这般别扭的模样。
乞巧节,女子可求有情郎,自己亲手做的针线活,是要送给心爱的人。
她轻轻摸着帕子,心里软得不行,出口却是:
“鸳鸯好像绣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