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林总总的罪状上有多少是皇后所为,又有多少是贵妃的手笔?他自然不甚清楚,只不过是有人手段高明,有人饮恨败北。这些东西,自然是由胜者书写。
皇上向来无情亦有情,他可以丝毫不在意别人的死活,可纯元皇后之死,是皇上心中永远的痛。这些罪,笔墨叠在一起看似狰狞可怕,其实皇上的眼里根本就只能看得到,谋害纯元皇后这一条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
即便贵妃不让人提点自己,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皇上的心根本不在于陈说其他种种罪名,只想清清楚楚问一个纯元皇后之死,是以皇后没有机会知道自己被泼了几点漆黑污名,从而辩驳,欲翻身攀咬别人。
而即使攀咬,皇上也未必会信,一个歹毒至此的人,残害后宫多年,她的话又能有几分可信呢?皇上也只会认为是皇后蓄意如此,自己将死,还想要拉旁人尽数拉下水罢了。
这种看似厉害却又不痛不痒的把柄,便是贵妃的诚意。
他为着槿夕,又因着莞嫔是贵妃的人,本就有意相帮,推波助澜,如今也是该给自己往后谋条退路的时候。
皇上体魄不健,贵妃可还年轻着哩。
第12章 废后
夏雨不长,疾风骤雨不多时便渐渐转小,月色不明的淅沥雨夜,皇后被带至养心殿。
长春宫里还在哀哀哭号,朱红的宫门紧闭,不敢泄露太多声音。
宝华殿的僧人敲钟念经,为亡者引黄泉路。
碎玉轩内灯火通明,甄嬛与沈眉庄依在一起等一个结果,烛光晕开映照的眼底,都看见彼此心里的不安与焦急。
弘冀白日去拜了一拜,见了漆黑的棺目,满目死气沉沉的白与沉闷又骇人的哭声哀乐,他不由地有些害怕。此刻夜深,正蜷在余莺儿怀里刚睡着。
宫门被笃笃叩响,声音荡得很长,在寂静的夜里突兀。
闭上的许多扇宫门,都在同一时辰不约而同打开,养心殿里的消息便一传十,十传百的走遍了满宫。
乌拉那拉氏废后,居冷宫幽禁。后宫暂由皇贵妃统领,昭贵妃协理。
一纸承载了氏族荣耀的懿旨被毁,宜修惨败,自此,终是尘埃落定。
余莺儿将弘冀轻轻放在了床上,坐于床沿,像小时候那样慢慢拍哄着他。
剪秋江福海被下令处死,两具残破的躯体上血迹斑斑,连草席也未有一裹,胡乱弃于乱葬岗,或遭野狗啃食。
雨淅沥地下,拍在脸上,昏迷的江福海颤颤睁开了眼,浑身剧痛,已没有半分动弹的力气。
身旁抵着一具尸体,他知道,是早没有气息的剪秋。
忠心有什么用?在这里腐烂生虫,只有活着才有用。
感受着雨浇打下的冰冷,他劫后逃生地哭笑着。
夜幽暗无光,他的干儿子提着风雨里颤抖昏黄的纸灯,不断翻弄尸体,也终于在一角找到了他。
余莺儿放过了他,如约留了其一口气。
非她心软,不懂得灭口。
事都是底下人做的,做人主子的,要让奴才知道,只要是她说出口的话,便从不会违约背信。
若是前言应承奴才种种叫其为你卖命,转手得利便即刻反悔赶尽杀绝,试问哪个奴才不胆战心惊,还有几人敢一心一意为你效忠卖命?
一个残废苟命的人,阴暗挣扎求生,还能活过几载都不好说。
孰轻孰重和当中利害,她很清楚。
弘冀安静,已经睡得很沉。
院里雨丝霏霏,草木沾湿,余莺儿并无睡意,立在廊前看了半晌。
她是在想以前的事。
她初得宠爱,麝香危机便至,小产之危接踵而来,她向来记仇,自然牢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