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长街,年世兰忍不住问:“你方才想什么呢?”
“时机到了。”余莺儿说,“齐贵妃受不住皇后的本事,她那点防备的戒心,很快就会在皇后的春风化雨下土崩瓦解。”
“该开始了。”她抬头望了望,高墙之内,划出了窄窄长长的天,却也澄蓝的美。垂眸,她温柔的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娘娘,我会送你上去。”
年世兰那点别扭的心思很快化作激荡的水,溅起阵阵涟漪,她眼眸闪着亮光,“真的?”
“嗯。”余莺儿笑。
棋局已布,只等棋子落定,再逃无可逃。
十月十七,是淑和公主生辰。
大概有心弥补,皇上这一日命人设宴,虽不是热闹大办,但宫里有些脸面的嫔妃,也林林总总的都到齐了。
欢歌笑语,酒过三巡。
长袖舞尽,舞姬依次退下,随后箜篌之音空灵奏响,香风幽幽,一片嫩绿青色扭着软肢入殿,两手若杨柳摆舞,袖上薄薄轻纱垂动,半遮脸庞,是娇而柔美的春情绿腰舞。
似乎无人在意,众人只顾谈笑。
舞到半时,袖纱于身侧翻飞,一张张脸庞便如雨后探枝的新叶,青青嫩嫩,俏丽颜色披露开来,渐渐入眼。
胤禛饮下一杯,正在同欣嫔笑。
清脆的叮啷一声,是失态碰倒酒杯的皇后。她鲜少如此,此刻几乎怔住了,眉眼凝滞。
胤禛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一瞬,他便霍然起身,恍若入置梦中,身躯竟也细微颤动。
宴席间团团绽放的鲜艳面容,似乎都变成了黯淡灰色。
他看见其间唯有一抹色彩,一道身影,是他的妻。
“停!”苏培盛甩动拂尘,喝道。
方才还热闹的大殿,转而寂静无声。
似是故人梦回,胤禛急步走下去。
“菀菀……”一声饱含不知多久深情的呼唤。
手中的茶惊落,甄嬛如遭雷劈,细腻的肌肤顷刻被烫出一片红,她恍然未觉。
这一日,注定是个许多人彻夜难眠的夜。
南府舞女,穗绾,封熹贵人,暂居养心殿偏殿。
第142章 年世兰的危机
惜花,扬州瘦马,无姓。
她说自己想改名。当年家中粮谷不结穗,不能饿着弟弟,她在绝望哭喊声中被卖与养瘦马的牙婆,从民入贱。她至今犹在梦中害怕,又可笑抱有一丝幻想,父母当初能留下她。
从今以后,她就叫穗绾吧。
她于六岁被卖与扬州府,长成后再被牙婆卖与京城一官员,半月前入京时下马游街,恰被人寻住。既是年家想要,那贪钱养瘦马的官员吓得半死,岂敢不从,忙不迭相送。
已接入京的纯元旧仆仔细端详,说穗婠素着脸就已有七八分像了。她从前为福晋梳妆,最是清楚福晋喜爱什么,惯常如何施粉涂脸,经她手一点点描画,只求形似,到后来,有近九分了。
画形难画神,皮在骨不在。
她长于压抑中,她的身上,没法生出那一点世家嫡女该有的风姿神韵,其纤弱柔美的躯壳下,是死气沉沉,不曾有那种隐隐的意气风发,矜贵傲骨。
但也足够了。
被脱去往日痕迹,她拥有了干净的身份。
她是何穗绾,包衣出身,这月新选入宫中南府的舞女。
穗绾想,那位贵人只需轻轻的几句话,就能脱了囚她一生的贱籍。
而她,也该知恩图报。
既然都是困于男子身侧,她何不做那天下最尊贵男子的女人。她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一朝故人似梦回,胤禛放任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