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过客,他对自己说,也许再不会相遇了。

遇到了,可能也认不出。

这时头上的黄铜门响,是看守者,领着一个粗壮的大块头下来,那家伙肩膀很宽,僧袍皱巴巴的,有烟熏的痕迹是弄火者,圣徒岛上的铁匠。

“一天一个金币。”聆听者开价。

“干了。”弄火者解开斗篷扔给看守者,跃跃欲试。

聆听者还有条件:“不能留指甲。”

弄火者把粗短的指头伸给他看:“打铁活儿重,指甲养不长。”

聆听者点点头,把另一把锹踢到他脚边:“每次干完,记得洗手。”

天要亮了,皈依者和弄火者先爬出黄铜门,看守者给舀了水,正要喝,有人敲门。

他们几个一惊,瞪着眼,互相看着。

“谁?”看守者问。

“呜、呜呜!”是喑哑者,半明半暗的晨光里,不知所云的呜咽听起来格外骇人,看守者朝皈依者他们使眼色,让他们钻到下头去躲一躲。

“来啦。”然后他去开门,喑哑者熟门熟路地进来,背着一大捆烂木头,咧着嘴,一副憨厚的样子。

“谢谢,兄弟。”看守者回身到土罐里给他找报酬,随便什么小东西都能让这可怜的哑巴高兴,拿着一片云母石,他转回头,看喑哑者正直直盯着黄铜门那边,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

他循着他的目光,是一枚金币,孤零零掉在地上……是弄火者刚才落下的!

“兄弟……”他叫他,可喑哑者已经过去了,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拿在手里端详,边看边翕动喉咙,发出“呵呵”的声响。

“那是我的东西。”看守者要去夺,喑哑者偏过头,正看见仓促放在地上的两瓢水,他把金币攥紧了,嘿嘿笑着,朝看守者摇了摇头。

他绕过他,眉飞色舞的,推门离开了,看守者没敢拦,忙去掀黄铜门,急躁地朝底下喊:“被发现了!”

衣钵窖里火光闪动,聆听者从暗处走出来:“是谁?”

也许是冥冥中注定的,看守者无奈地答:“喑哑者。”

有那么一阵,谁也没说话,直到聆听者突然拍了皈依者后背一把:“杀了他。”

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这是迁怒,是对上一个“喑哑者”的怨恨,皈依者粲然一笑,抬腿就要往上冲,被聆听者拦住:“不,等晚上,在这里干,”他安抚似地拂了拂他的背,“他还会来的。”

这把嗓子和缓、温柔,有让人安心的力量,皈依者不经意点头,背上的手随即离开,地窖潮湿的寒气立刻袭来,更显得那块巴掌大的地方温热,皈依者赶忙说:“一会儿吃了饭来我屋,我们商量商量?”

聆听者没说“好”,但拎着锹和他错身时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算是答应了。

皈依者的屋子在一处好地方,朝南的窗口很大,远远地能看见七圣徒的墓地,墙角里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木梳子、铁吊坠,贵的贱的扔在一起。

“都是人送的,”皈依者脱掉斗篷,拿一种故作高傲的廉价姿态盯着聆听者,“有的只是想摸一把,有的就……”

聆听者规矩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这姿势让他想起另一个人来,就在不久之前,他们也这样面对着面,说起“家”、“真主”和“梦”。

皈依者恼怒于他的走神,靠近来,撑着椅背俯视他:“你不问问他们想干什么?”

“跟你睡觉,”聆听者淡漠地说,耳朵尖却红了,“像搂女人那样搂着你。”

皈依者不可抑制地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你不想这么干?”他慢慢坐下来,撒娇似的,坐在他大腿上,“只有来了这里,我们才能干这个。”

聆听者躲避他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