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3)

薛婉樱提着裙摆,匆匆地迈上山石层阶,跨进丽正殿的一霎那,恰好浮云蔽日,殿中的光影在一瞬黯淡了下去,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中,像是一副隽永美丽的画卷。

平静的,朦胧的,柔美的,让甄弱衣想起了暴雨来前蜻蜓低飞落在手臂上,轻吻掌心的霎那。

“去取我的祎衣凤冠!”薛婉樱扬声对涂壁道,最后一个字仍忍不住微微地发着抖。

涂壁愣在原地,有些犹豫。祎衣凤冠这样的典制,薛婉樱向来只在每岁随着天子同祭社稷还有亲蚕的时候动用。她只是稍稍一思考就想到了薛婉樱是要正服固谏,思及这样做可能引发的天子的怒火,涂壁本想劝薛婉樱徐徐图之,但薛婉樱却已经无暇管顾这些,见涂壁不动,她破天荒地喝了一句:“去啊!”

涂壁一愣,反应过来,匆匆退出薛婉樱的寝殿,开箱取祎衣凤冠,于是殿中又只剩下了薛婉樱和甄弱衣。

薛婉樱跪坐到地上,一只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鬓发半湿:“都是我的错……”

甄弱衣慢慢地靠近她,轻轻地抚上她的手臂,劝慰她:“不是你的错。”

她看向薛婉樱,正色道:“现在并非阿姊死谏的时候。一来省中还未明文行令,即使高淑妃所说是真的,陛下也可推辞不过是私下的一句戏言。阿姊此刻去与陛下对峙,是不占道理的。”她将“即使”二字咬得很重,薛婉樱看着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况且”她的手指慢慢地绕着薛婉樱的衣袖,低声道:“阿姊现在去,不正是打草惊蛇了么?”

薛婉樱伸手,慢慢地抚上甄弱衣的青丝,她的手一直被甄弱衣紧紧地握着,然而到了这一刻才终于被捂出了那么一点温度。

“画钩”她起身朝屋外唤了一句,画钩很快地小跑进了薛婉樱的寝居,薛婉樱背对着她,轻声道:“持我的令牌,传召薛临之入宫。若他不肯入宫见我,就问他:还记不记得祖父当年教我们读《史记》,谈到胡亥亡秦时都说了什么。”

画钩不明所以,但难得薛婉樱在有事的时候直接吩咐她而不是涂壁,她不由欢天喜地地领命而去。

甄弱衣仍跪坐在案几后,向她投去了一个忧虑的眼神。

“会没事的。”她轻轻地拍了拍薛婉樱的手,从前她哄和安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这样温柔。

薛婉樱微笑着替她将一缕散开的鬓发别到了耳后,柔声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突然就说起几年前的那一场闹剧百出的寿诞:“那时我听到你对阿沅说的话,心想这个小娘子可真是大胆,要知道父杀子,夫殴妻向来不过是常事。那时我想,假如我一开始也像这个小娘子这么勇敢就好了。那样,祖父问我愿不愿意入宫的时候我就可以告诉他:‘我不愿意,我想要去漠北,我也要和外祖父一样御敌于关北。’可是我没有。”

甄弱衣突然觉得不安,她拉着薛婉樱的手,轻声道:“没事的,总是会有机会的。有一日,若阿姊真的去漠北了,也带上我。”

薛婉樱笑了笑,而后突然冷下了脸色,沉声道:“好了,你出去吧。今夜,不,现在就带着和安回你的昭阳殿去。”

甄弱衣一愣,再想说话,薛婉樱却已经从地上起身,穿过层层卷帘,走向了内殿,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

薛临之入宫的时候已经是日暮夕阳时了,宫门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下钥了,他从光华门下马,入宫遇到宫人内侍都眼熟他,纷纷侧身行礼,往日这个时候他难免会停下脚步和这些宫中的下人寒暄几句,显示一番自己的翩翩气度,但今日宫人们却发现这位薛家的大郎君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行色格外匆匆,甚至在宫道上迎面撞上了几个即将去给高太后唱戏的伶人都没有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