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甄边氏那日得了天恩入宫来见她,话匣子兜上几个来回就再合不上了。直言不讳,要甄弱衣上天子跟前再讨个恩典,让她几个还未出家的妹妹嫁个好人家。
甄弱衣当时问她,什么叫好人家。
甄边氏也不遮掩,大大咧咧地就道:“周家的郎君,薛家的公子,个个都是清贵人材,来日封侯拜相,正好与你弟弟有大助力。陆家听说败落了些许,却也是世家,若不然,陆家的也成。”
甄边氏这话一说,甄弱衣尚且能但笑不语,一旁伺候的采桑却已然变了脸色。像是想笑却又不能够,憋得狠了,面容都有些扭曲。
对自己的母亲,甄弱衣向来不假辞色,当时便淡淡地嘲讽了一句
“陛下为公主凤台选婿也未必敢像母亲一般夸下海口。”
想到家里的事,甄弱衣又是一阵心烦。
事事样样,都打着为阿弟筹谋的名头。难道她甄弱衣还有家中其他的姊妹生来的意义便是一路供着这个半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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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莫要再孤身一人深夜外出了。本宫猜,你甚至没有告诉宫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她旁边的薛婉樱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静。
甄弱衣有些愕然,转过脸看向薛婉樱,动作幅度略微大了些,鬓发间别着的那朵春海棠开始摇摇欲坠。甄弱衣下意识抬手将它按紧一些。
兴许是她的动作未免滑稽,破天荒的,甄弱衣在薛婉樱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促狭的笑。
这个笑容突然间就让面前的皇后变得真切而生动了起来。
像是笼在月亮上的雾霭散开了一个小小的角,于是明月的清晖也开始变得耀目,乃至令人眩晕。
她还没来得及答薛婉樱,就听到一声“娘娘!”薛婉樱和她一道朝湖水的另一侧眺望过去,涂壁焦灼不安地张望过来,远远地看见薛婉樱,不由松了一口气,提着裙摆沿着廊桥跑来。
甄弱衣别过脸,朝薛婉樱眨眨眼:“看来娘娘出来也没有告诉宫人呢。”
薛婉樱不意在这个点上被她反将一军,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
“这都被你知道了?”薛婉樱也学着她,眨了眨眼睛。
原来薛皇后笑的时候,是有笑涡的。很浅,往日她离得远,看得不真切,此刻并排坐着,挨得足够近,甄弱衣才发现了这一点。
涂壁须臾间已经奔到她们两人面前。她跑得太急,停下来喘了好大一口气,才看见了坐在薛婉樱旁边的甄弱衣。
她是薛婉樱身边得力的女官,有正经的官衔在。虽名义上,甄弱衣是主,她是奴,到底涂壁也没怎么将她放在心上,因而也不过是敷衍着行了个礼,喊了一声:“奴婢见过贵妃。”
说完就凑到薛婉樱跟前,将手上的披风罩在薛婉樱身上,又塞了个手炉到薛婉樱手上。指尖触到薛婉樱手背冰凉的肌肤,涂壁忍不住道:“娘娘便是想要出来散散心,总也该叫人跟着。这更深露重的,若是着了凉怎么办?”
罗唣。出来散心不过就是为了图个清净,有人跟着还不如躲在殿中烤火。甄弱衣难免在腹中诽谤一番。
她脸上又浮现出和往常一般无二,专程用来敷衍人的懒散,“嗯”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看人家主仆情深。
薛皇后从石椅上站起身,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看她,笑着轻声劝她:“早些回去吧,这更深露重的,着凉了该怎么办?”
甄弱衣抬起头来,薛婉樱却已经走远了,只留给了她一个淡天青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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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婉樱步子很轻。踩在斑驳树影上,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一路走回丽正殿,涂壁都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跟在薛婉樱身后,两人先后登上山石层阶,穿过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