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腥气扑鼻。

滚烫的鲜血泼洒而出,沿着地砖的缝隙飞速蔓延。

宗策垂下眼眸,沉默地注视着血湖中的倒影,喉结滚动,仿佛有一头咆哮着嘶吼着的野兽被名为君臣的铁链束缚,一点一点,重新关进牢笼深处。

但他自己知道。

眼前这一切,就是他失控的结果。

一炷香后,城头响起了号角声。

全城哗然。

亲兵们鱼贯而入。

宗策披上如血一般赤红的战袍,迎着残阳,大步向前走去。

有人匆忙赶来向他汇报情况,宗策嗯了一声,抓住缰绳,刚劲有力的手臂勒住绳子猛地绷紧,翻身跨上战马。

正要出发时,恍惚间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的青年音,又将他从漫天黄沙的街道上拉回了那个弥漫茶香的宁静宫室:

“宗将军,旗开得胜。”

他仓皇回首。

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将军,怎么了?”身旁亲兵关切问道。

战马喷了两个响鼻,在原地不耐烦地垫了垫脚。

宗策闭了闭眼睛。

“……无事。”他说。

“该去迎敌了。”

第24章

克勤攻城的消息,很快传回了新都朝堂之上。

“约定好两国互不侵犯,这才过去多少时日,他们就翻脸不认账了?”

“屹人果然狼子野心!”

“背信弃义,天理不容!”

也有大臣说:“上次和谈时,听说那屹人皇帝对我等开出的条件就颇为不满,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北屹才会派王太子率军南下。不如派遣使者带礼物前往北屹,与其分说,屹人应该就会退兵了。”

但孙慈立刻站出来斥道:“休要胡言!这是被人打了左脸又要把右脸伸出去的歪理吗?”

“如此一来,大夏颜面何在?陛下颜面何在?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怕不是最后连大夏的祖宗基业都要拱手让人了!”

那人怒视他:“那你说怎么办?”

孙慈不理,径直出列道:“陛下,臣提议朝廷应立即派监军前往前线督战,那北屹王太子克勤狡猾善战,宗将军年轻气盛,臣担心他恐会着了克勤的道。晖城一旦失守,东南门户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这话殷祝就不爱听了。

“如果我没记错,克勤今年也未满三十吧?”他说,“也不过就比宗策大上个几岁而已。”

孙慈硬邦邦道:“是,但是克勤身经百战,非老将不能敌。”

“是吗?但朕翻之前的卷宗,就算派老将上场,那也是屡战屡败,”殷祝毫不客气道,“与其这样,还不如挑选些新面孔,或许还能给朕带来惊喜。至于监军,也不必再提了,朕相信宗将军对大夏忠心耿耿。”

孙慈皱眉:“陛下,此乃国事,不能凭个人喜恶转移。倘若宗策败了……”

“他不会败。”殷祝再次打断他,语气笃定。

他偶像对外一生未尝败绩,最后一次战役,还是在遭到朝廷背刺、全无防备的情况下,心灰意冷,才主动弃械任擒。

孙慈哑口无言,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同僚冲他拼命使眼色,让他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同陛下对着干。

他只得不甘心地朝殷祝拱了拱手,退回朝臣队伍里。

这番对话也叫在场诸位都看清楚了,虽说宫里进了新人,但陛下对宗策还是一如从前。

也不知那小子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唉!

殷祝见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更有建设性的意见了,果断道:“内阁诸位阁老都随朕去一趟书房,其余人,退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