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川把脸藏起来,不想看。

齐天啧啧出声:“你父母一定在怀疑人生。”

“与我无关了。”赢川只闻其声不见脸,有些冷淡的语气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伤心。

齐天扒拉他的头发,突然有点担心:“你说他们会不会找到望京去闹啊。”

“不会,”赢川十分笃定,“他们的那样的人,自以为是的上等人,装了一辈子的斯文人,怎么可能会闹。”

说到这里,赢川悠悠地抬起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桑拿室的某一处,接着道:“他们会气愤,会绝望,会冷漠,会羞耻,这些都不是为我,而是为他们自己,他们会想尽办与我撇清关系,这一点上我们倒是不谋而合,我在他们眼里已经是瑕疵品,他们不会再来找我,只会感到丢脸。”

“我没见过他们,更没接触过,没资格说太难听的话,不过...”齐天心疼眼前的赢川,纠结地咬唇,搜寻合适的字眼,“能把孩子逼成这样,当成物件来装饰,这样的原生家庭离远点也好,就是想来想去太便宜他们了。”

赢川很快否定了齐天的想法,换种语调说:“他们受到的刺激要比你想象中的严重,一直奉为人生乐趣的信念没了用处,没了价值,变成一堆碎片,在他们自己建筑的废墟里找不到可以呼吸的空气,再待下去,只会落个窒息而亡的下场,相信我,他们只能放弃这里的一切逃走,下半辈子都难以释怀,我已经把他们视为生命的虚荣心踩在脚下,这比杀了他们还要痛苦。”

他能想到父母此刻的状态,一定是相对而坐默默无言,看着彼此的眼神无比羞耻,他们视为神圣的教育失败了,双双失败。

齐天听着心里难受,了然地点点头:“那倒是..不来找你闹就好。”

“你知道吗?”赢川自问自答,“在我有记忆以来,我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抱过我,我永远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齐天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也是一个直率敢于表达的人,一听了这话,赶忙将人拥入怀里。

他像端起一件容易损坏的玻璃工艺品那样,双臂轻轻还住赢川,拍着对方瘦削的脊背,哄小孩似的说:“来,哥哥抱你。”

若是以前,赢川准保一脚把他踹飞,但这次没有,赢川用力地回抱他,把脸埋在他温热的胸膛,一言不发。

“一切都过去了。”齐天安慰着,悄悄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忍着快要热到窒息的不适说,“过去了,咱们以后离他们远远的,明晚去找三哥三嫂吃饺子。”

好半晌,赢川在他怀里点点头。

齐天现在知道,自己双臂围着的 ,是一颗破碎过的心。

“你可别睡在这里。”

“嗯,不会。”

赢川答应的好好的,没一会儿就枕着齐天的大腿睡着了。

睡意如山般沉重,压倒人的意识。

梦里,赢川的身体缩小,小到九岁的时候。

有一天他放学回家,在路上,他和同学在花坛里捡到两只刚出生的小奶狗。

同学自作主张地收养一只,还热心的鼓励他,告诉他只要会撒娇,愿意跟父母表达自己的心愿,他的父母一定会同意他把可怜的小狗狗带回去。

赢川信了,抱着小奶狗忐忑的回家。

他的父母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冷冰冰地吩咐阿姨把小狗抱走。他以为自己成功地说服爸爸妈妈,第一次尝到这种快乐且被重视的滋味。

他开心的一夜没睡。

连着好几天,他偷偷跑到后院跟那只小奶狗玩,不知不觉中小狗狗长大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他每天都惦记着早点回家跟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打招呼。

可惜这样的快乐没有持续多久,一周后,他的朋友毫无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