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田看著他鬍子拉碴的臉,眼角一陣抽抽,面無表情道:「見過門上的鐘馗像嗎?是你親兄弟。」

張滄欲反駁,吸一口氣,又重重嘆出:「你不懂!」

「我怎的不懂?」蔡田奇了怪了。

「那我問你,明明你跟著王爺的年歲更長,為何王爺卻偏生將我放在身邊伺候?」

「因為你四肢發達卻頭腦粗苯,幹不了傳信刺探的活兒,只能留在王爺身邊長隨?」

蔡田忍不住說了實話,張滄自是不服。

「說你不懂了吧!那必然是我生得比你孔武英俊,更招王爺喜歡。」

說著,張滄似乎又發現了新的難題,飛揚的眉毛又瞬時耷拉下來,仰頭對月唏噓,「可我只喜歡大屁-股婆娘,只怕是……要辜負王爺厚愛了。」

「……」

蔡田撇頭「呵」了聲,白眼翻到後腦勺。

東宮的側門就在此時開了,聞人藺身姿頎長挺拔,踏著滿地月色花影緩步出來。

宮牆下的燈火那樣明亮,卻映不暖他霜白的面容。

方才還信誓旦旦要「辜負厚愛」的張滄立即搓手迎了上去,殷勤放下車凳道:「王爺今日是宿在鶴歸閣,還是回王府?」

抬靴剛踩上腳凳,聞人藺忽的頓了頓,抬掌捂住嘴唇,極低地咳了聲。

片刻鬆手,蒼白的掌心已有了一小片暗紅的血跡,格外觸目。

蔡田面色微變,忙移了站位,擋住不遠處東宮衛的視線,低聲問道:「王爺服用解藥之後是否沒有好好休息,怎會突然如此?」

張滄道:「王爺本就操勞了一個下午,入夜又急著趕來東宮,哪裡顧得上休息?」

聞人藺本人倒是頗為平靜,仿佛方才吐出的並非他的血。

他略將指節一蜷,面不改色地上車,從懷中摸出一方柔軟的帕子拭了拭掌心,慢悠悠道:「回府。」

車內有盞紗燈,聞人藺借著燈一瞧,才發現用來拭血的布料並非什麼帕子,而是他下午裁下來的一截束胸。

束胸齊整的斷裂處還烙著那抹兌水般的淡紅,與他方才吐出的濃重暗紅色交染在一起,如同一幅靡靡豔麗的春圖。

收拾床榻前,他鬼使神差地將這方布料疊好,揣進了懷中。

聞人藺眼底暈開些許綺麗的笑意,淡色的唇線因血氣而染了幾分豔色,改了主意:「去鶴歸閣。」

來日方長,但願小公主別讓人失望。

……

趙嫣心事重重,輾轉難眠。

好不容易合眼,總被光怪陸離的噩夢驚醒,一會兒是趙衍身死的場面,一會兒是她身份暴露的驚惶。

捱到後半夜,小腹又隱隱墜痛起來,起來一瞧,竟是提前一旬來癸水了。

流螢立即將弄髒的衣褲拿去秘密燒毀,又伺候著趙嫣擦拭更衣,等折騰完畢,燭火黯淡,窗外已天色漸亮。

一宿未眠加上身體不適,趙嫣的精神著實算不上太好。

流螢捧來了乾淨的衣物,看著主子的面色半晌,不忍道:「要不殿下還是歇息兩日吧,奴婢請張太醫作證,為殿下告個假。」

趙嫣坐在床沿,一手捂著肚子,一手託著下顎,皺眉搖了搖頭。

「父皇尚是第一次讓東宮代他主持宴會,還沒處理妥善就告病假,父皇會怎麼想?」

趙嫣深吸一口氣,取來衣物艱難披上,吩咐道,「讓李浮將批好的摺子取來,備轎入太極宮。」

流螢知曉主子是為了大局在強撐,雖心疼卻也不忍阻攔,只好下去安排。

人力轎輦不如馬車平穩,平時一顛一顛的悠閒晃動,此刻與趙嫣而言卻無異於酷刑。

她的腰本就酸痛,加上癸水,酸痛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