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藺照舊一襲暗色常服,在書案後提筆練字。
「太子今日也以頭疼為由,告假未去崇文殿。」
左副將張滄低聲稟告,多有不平之意。
聞人藺本人倒是沒事人般,眸靜如水,映著一點燭火的柔暖。
張滄琢磨著,王爺又在打什麼主意呢?
小太子先是毀了王爺的棋,這幾日又託病不見人,將王爺晾在崇文殿。更不可思議的是,素來殺伐果決的王爺也不生氣,就慢悠悠踱回府中看書練字。
主子頭頂都快生出聖人的光環來了。上次這般風平浪靜,還是在他設計夷鎮國公全族之前。
正揣摩呢,書房外就傳來叩門聲。
「王爺,孫醫仙請來了。」
說話的是肅王府的另一名親衛,右副將蔡田。
聞人藺不急不緩落下最後一筆,方直身收筆。
「備車,請孫醫仙隨本王進宮一趟。」
他審視著未乾的墨跡,接過帕子慢慢擦著指節,淡然道,「太子病痛如斯,本王身為太子太傅,也該親自登門慰問一番了。」
張滄訝然地看了眼外頭的天色。
人定時分,燈火闌珊,正是人一天中精神最為放鬆懈怠的時辰。
往常他們抄家拿人就喜歡選在此時,一逮一個準。
明白了什麼,張滄打了個哆嗦。
王爺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第09章夜訪
「今春會試前,太子殿下曾去過明德館。一則是聽臨江先生講學,二則是代天家勸勉儒生,以示惜才重賢之意。」
緊閉的寢殿內,流螢將往事一一道來,「當時奴婢於坤寧宮侍疾,並未隨行,只知殿下與諸多志同道合的學生相談甚歡,柳姬便是在這段時日結識的。殿下心生愛慕,歸程時將柳姬帶了回來,賜予宮籍。」
趙嫣額間扎著繃帶半伏在桌上,捻著銀針挑了挑燭檯燈芯,問:「阿兄很喜歡她?」
流螢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道:「殿下常留宿承恩殿,與她共習書畫,秉燭夜談。」
承恩殿便是劃給柳姬住的地方。
「談些什麼?」趙嫣問。
流螢一愣,低下頭去:「那會子,殿下是不用奴婢伺候的。」
趙嫣也愣住了,末了又生出一股難以言說的違和之感來。
在她的印象裡,阿兄瘦弱年少,循規蹈矩,不像是耽於女色之人。
她不太自然地撓了撓頸側,看了一眼越發靜默的流螢,岔開話題道:「柳姬既是太子深交之人,你之前為何從未提起過?」
流螢回道:「為了柳姬的事,皇后娘娘曾與太子殿下起過爭執。」
趙嫣瞭然,看來母后並不喜歡這位張揚颯爽的大美人。
「太子殿下仁孝,出宮避暑的途中便修書將柳姬送走了。後來柳姬再無音訊,奴婢以為此事已作罷,是故沒向您提及。」
「若阿兄真捨得放她走,便不會留給她東宮令牌。」
這亦是流螢最擔心的問題。
她幾乎下意識說出了口:「柳姬不能留在殿下身邊。」
趙嫣極少見流螢表露喜惡,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這是你的想法,還是母后的意思?」她問。
流螢猛然抬起頭來。
趙嫣看見她的臉色刷得白了,像是犯了什麼不可饒恕之罪般驟然跪拜,規規矩矩道:「奴婢僭越,請殿下責罰。」
「又來了……」
趙嫣輕嘆一聲,放下手中的銀針道,「人有喜惡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不因個人喜惡便隨意傷害他人即可,不必這般自責。起來吧。」
流螢臉還白著,那句「僭越」與其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