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單獨喚住了聞人藺,聲音有些啞濁,「今夜事關重大,你有什麼想說的。」

聞人藺答了什麼,趙嫣並未聽清。

已是寅時,臨近破曉,連風也安靜地蟄伏起來,整座皇城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冢,靜謐無聲。

柳白微從身後而來,揉了揉一夜未眠的眼睛道:「人證都交給刑部了,有肅王的人守著,不會有事。殿下回東宮嗎?」

趙嫣搖了搖頭,道:「你先走吧,我等個人。」

柳白微張了張嘴,到底沒說什麼,踏著夜色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坤寧宮派人送了禦寒的鬥篷過來,流螢接過抖開,為趙嫣披上,系好衣結。

趙嫣攏著袖袍行至太極門下,尋了快乾淨的石階,將鬥篷下擺墊了墊坐下。

她一直在想舅舅的那句話:「為何七年前不拿出來,而要等到今時?」

除此之外,面對鐵證如山,他始終不發一言。

這句話到底有何深意?

若舅舅對聞人蒼下手因舅母而起,那毒殺趙衍又是為了什麼?

正抬手撐著下頜想得入神,不察身後某人靠近,俯身頷首,薄唇湊到她唇邊輕聲:

「砰!」

趙嫣本全身心投入推演中,猝然被耳畔這聲低沉的「砰」嚇了一跳,抖著肩「啊」了聲。

抬頭一看,聞人藺那張冷白俊顏近在咫尺,含著得逞的淺笑。

他孑然一身行於暗夜,無親無友。

趙嫣望著他漆眸中遊刃有餘的笑意,不知為何,鼻腔泛出一絲酸澀。:,,.

79.第79章動機模仿吾妹趙嫣的字……

一夜未眠,聞人藺臉上半點倦怠也無。

見趙嫣怔怔,他斂了笑意,湊近些。

「嚇著了?鼻尖都紅了。」

聞人藺朝趙嫣伸出一手,稍一帶力,輕鬆將她從石階上拽起。

「沒,大概風吹的。」

趙嫣露出個笑,柔軟的指尖從他掌心划過,而後掩飾般低頭,拍了拍鬥篷上沾染的塵灰。

凌晨時分,殘星未隕,天際一線晦暗的藍白。

聞人藺身高腿長,即便閒庭信步亦有種說不出的凌寒之勢。他腰間那枚略顯粗糙的玉佩微微晃動,刻意放慢腳步,與趙嫣比肩而行。

趙嫣走在他身邊,只覺宮道上的凜風都被盡數遮擋,沉穩而可靠。

「你和父皇說什麼了?」她問。

聞人藺嘴角提了提。

魏琰擅度人心,臨頭還不忘紮下一根刺。聞人藺自然不會傻到以為皇帝單獨留下他,是真的想聽他這位「遺孤」對御審的看法。皇帝只是想問清楚,這背後有無他在推波助瀾。

所以,他只回答了一句:「臣信陛下會給天下一個交代,全憑陛下聖裁。」

「就這?」

「就這。」

「我還以為你定會趁熱打鐵,讓父皇定下魏琰死罪呢。」

趙嫣揣摩著,又道,「我說怎麼一直查不到那名婢女的下落,原是落在你的手裡。」

聞人藺似笑非笑:「等殿下想明白其間始末,那婢女恐早成了一具枯骨了。」

「……也是。」

趙嫣有些挫敗,自己拼盡全力才能想通的難題,於聞人藺而言不過易如反掌。

她沒有追問聞人藺,為何不提前告訴她證人在他手中,為何不將計劃和盤託出,再一手遮天替她蕩平荊棘……

有時趙嫣覺得,聞人藺是理解她的。

真相要自己探索,血仇要自己肅清。聞人藺教她強大起來的方法,提醒她如何自保反擊,以深沉的注視,陪伴她跌撞前行,卻不會將她視作籠中鳥雀、以關切之名行禁錮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