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皇后曳袍轉身,字字凜然道,「只有一條,萬不可讓他藉機碰你!否則男女之別,恐瞞不過他的眼睛。」
屆時不止她們母女,整個大玄都將墜入煉獄之中。
而此時,被看作邪魔惡煞的男人正倚坐在暖閣的美人靠上,手拿小袋子肉乾,逗弄宮中散養的野貓。
野貓有花的、黑的、白的,俱是翹著尾巴,圍著這位俊美邪魔喵嗚輕蹭。
殺人不眨眼的肅王殿下眼瞼低垂,唇畔含笑,時而憐愛地以指勾撓貓下巴,畫面竟有一種詭異的和諧。
「率軍平叛需要金山銀山,皇帝眼下拿得出?」
他揚手撒了把肉乾,風雅渾然天成。
越是兵荒馬亂,便越是舉國求仙問道,祈求能脫離苦海。
這些年來,國庫銀兩早化成了三千宗室的錦衣玉食,化作了道觀宮殿的一磚一瓦,如今的大玄只剩一具華麗的空架子,搖搖欲墜。
張滄遲疑道:「即便無需領軍迎戰,王爺也沒必要親自去監視太子,這等小事交給下面的人做便可。」
聞人藺慢悠悠乜眼,看著張滄。
方才還在討食的小野貓們像是被看不見的氣息驚擾,嗚地炸毛四散逃去,只餘零星的肉乾殘留在階前。
聞人藺負手起身,黑靴自殘渣上碾過,輕描淡寫道:「下次本王做事之前,先請教你?」
張滄微黑的臉龐瞬間白了一個度,喉結聳道:「卑職失言。」
聞人藺卻是越過他,徑直走了。
宮道漫長,沒人知道他心裡在盤算什麼。
這麼多年了,連張滄也不曾真正了解過自家主子。
唯有一點可以確定:小太子落在肅王手裡,日子怕是不會好過。
第07章灼熱
趙嫣裹著被褥坐於榻上,蠶繭似的露出一張臉,浮現出些許慘澹。
流螢將剛熬好的苦澀湯藥擱在案几上,難掩同情地看著主子。
肅王成了太子太傅,誰也沒料到,事情竟會朝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流螢狠狠心,終是開口道:「今日禮部主持拜師禮,殿下不能缺席。」
聞言,趙嫣身子歪倒,蔫蔫吹起額前垂落的一縷碎發。
牴觸歸牴觸,但也不可能真不顧大局,龜縮逃避。
她幾度深呼吸,待做好準備,方從被褥中伸出纖細的胳膊,掌心朝上招了招。
流螢會意,忙將維護嗓音的湯藥擱在她的掌心。
趙嫣皺著眉,咕咚咕咚大口飲盡。
下榻更衣,平日裡她總嫌棄流螢下手太重,勒得胸部喘不過氣,今日倒是乖乖咬牙,一聲不吭地受了束胸之痛。
宮中雪化,恢復輿轎通行。
去崇文殿的路上,趙嫣翻出記錄兄長人際關係與習性的冊子,仔細研讀起來。
晨曦透過搖晃的垂帷灑入,她眼睫鍍光,菱唇緊抿,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仿佛此行不是去聽學,而是赴刑場。
流螢留意著周邊動靜,暗自嘆息。
殿下到底是個及笄之年的少女,平日裡再伶牙俐齒,和肅王那樣心機深重之人交手也會露怯。
崇文殿外,禮部禮讚官立於左右。
等吉時到了,聞人藺方著正式的朱紅官袍信步而來。
流螢向前給主子整理衣袍,藉機壓低聲音道:「娘娘會讓李浮跟著伺候,殿下不必緊張。」
趙嫣以餘光向後看,果見一名眼熟的小太監捧著束脩向前,朝她笑出顆小虎牙。
趙嫣記得這張臉,是母后親自把關教出來的內侍,年紀不大,看上去白白嫩嫩,但做事相當機敏伶俐,是個信得過的忠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