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養出來的女兒,自然有骨子裡的剛烈氣性。

趙嫣喉間微動。

她顧不得深思,示意孤星將神光真人押下,快步向前審問道:「你就是那個『仙師』?」

神光真人才將爬起,索性闔目打坐,做出一副超然物外的平靜來。

「你以為你什麼都不說,就能相安無事?摘星觀倒了,朝廷為了彈劾你吵得沸反盈天,父皇為了平息民怨,遲早會查到你頭上來。可神光教藏汙納垢,你冒險趕回通天台,是為了這本冊子吧?」

趙嫣拿出懷中那半本未燒毀的冊子,見到老道面色明顯一僵,方瞭然道,「方才在你丹房中翻找的那個人,並非你手下的道士……也就是說,還有別人要趁亂銷毀這冊子上的秘密。即便孤放你走,在陳情的路上,或是大理寺獄中,真人又有幾分把握不被滅口?」

「貧道不明白……殿下在說什麼。」

「那孤說得明白些:現在只有孤,能讓你活。」

老道鬍鬚顫抖,乾枯的眼皮飛速顫動。

所有方外之人的淡泊涵養,都在生死面前分崩離析,只剩下本能的戰慄慌亂。

「毒殺明德館儒生以及送入東宮的信上,那種能溶於紙墨、以燭蛇腺體為引的毒香,是你做的?」

見老道心神動搖,趙嫣提高聲線,「因為他們的政論會威脅到神光教的利益,你便下毒謀害皇嗣!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不,不是……」

老道防線崩潰,倏地睜目道,「貧道雖忌憚殿下,可哪敢堂而皇之謀害於殿下啊!煉毒也是奉他人之命行事,著實與貧道無關哪!」

趙嫣怔神,向前一步逼問道:「誰指使你做的?你背後到底是誰?說!」

「貧道給那麼多家送過藥,怎還記得……」

咻地一聲極輕的破空之音。

「長風!」

魏皇后眼尖手快,一把攥住趙嫣的手將她拉開。

幾乎同時,一支羽箭擦著趙嫣的鬢角掠過,盡數沒入神光真人的喉管,又從他的後頸射出。

他仍保持著張嘴說話的姿勢,瞪大眼,直挺挺地朝後栽倒,當即斃命。

「保護殿下!」孤星厲聲道。

趙嫣跌坐在地,瞳仁微微收縮。

陽光**,她卻從心底生出一絲尖銳的寒意來。

禁軍蜂擁而至,朝魏皇后和趙嫣抱拳道:「卑職奉聖命,前來請神光真人問話……」

禁軍統領的話還未說完,看到地上神光真人的屍首,不由呆愣。

神光真人死了。可地上那支帶血的玄鐵箭,分明隸屬于禁軍弓-弩庫。

「誰殺了他?」

趙嫣緩緩起身,金紫的袍服隨風盈動,環顧方才趕到的禁軍,「你們誰放箭殺了他?」

禁軍訥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人回答。

「本宮和太子來晚了一步,神光真人遭禁軍內鬼滅口,茲事體大,速隨本宮上報陛下!」

魏皇后三言兩語鎮住場面,隨即又回頭看向沉默的趙嫣,放低聲音道,「太子受驚,今日不必面聖問安,好生休養。」

說罷深深看了趙嫣一眼,領禁軍宮人離去。

趙嫣又站了會兒,冰冷的四肢才漸漸回暖。

「怎麼回事?」

柳白微剛從左殿搜查回來,驚愕地看著禁軍搬走神光真人的屍首,「發生什麼了?殿下沒事吧?」

「人證被滅口了。」

趙嫣輕輕搖首,好在還有這本冊子。

她捂著懷中殘存的一半線索,垂眸思忖著。

似是有了抉擇,她抬眸堅定道:「回東宮。」

……

鶴歸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