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監察的工部吏員作揖賠笑,「別說是有哪個不長眼的衝撞了您,就算一個小石子崩下來小人也承擔不起啊。」
趙嫣好脾氣地應著:「好,我們就遠遠看上一眼。」
說著,她掩唇輕咳,給了身後的李浮一個眼神。
一隊運送木材的車馬轆轆經過,離開時已不見李浮的身影,沒人留意「太子」身邊少了個不起眼的小太監。
待天完全黑了,李浮才帶著滿鞋底的泥土匆匆歸來,默不作聲地回到趙嫣身後的宮人隊伍中。
趙嫣送壽康長公主一行人離宮歸府,這才上了回東宮的轎輦。
今天跑了一身的汗,趙嫣痛快地沐澤乾淨,雙手攏著半乾的長髮隨意束在頭頂,披衣回到寢殿,李浮已收拾乾淨候在殿外。
趙嫣屏退左右,問道:「可有查到什麼?」
「回殿下,通天台有道士時刻把守,觀其步伐神態,都是練家子,奴實在無法靠近搜查證據。不過……」
李浮向前一步,謹慎道,「不過奴聽他們說什麼『木料不太對』,就混進摘星臺木料棚房去查看了一眼,果然發現有問題。」
說著,李浮將巴掌大的一塊楠木邊角料呈給趙嫣。
趙嫣接過楠料看了看,初始沒看出什麼來,直至李浮出言提醒,才發覺氣味顏色有些不對。
湊近了聞,能嗅到淡淡的溼腐味。
是積年陳木,被連日的暴雨一泡,就只能作廢了。可朝廷撥出的銀款,明明是足夠買最精良的新木的,中間碩大一筆差價去了何處,用頭髮絲想都能明白。
這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可趙嫣也知道動父皇的臂膀有多難,稍有不慎則滿盤皆輸。
必須仔細謀劃,一擊即中。
趙嫣垂眸凝神,慢慢轉動著掌中溼冷的陳木。東宮如今沒有朝堂議政的實權,要想扳倒神光教,須得選一個天時地利的恰當時機。
而縱觀近期,能符合條件的只有……
想到什麼,趙嫣看了眼案几上那枚尚未拋光的蓮花紋玉佩,瀲灩的桃花眼中有掙扎之色。
如果真這樣做了,母后會失望的吧。
時光靜靜地流淌,趙嫣李浮屏息以待,聽候下一步指令。
許久,趙嫣握緊了手中楠木,像是經歷了一場天人交戰,疲倦道:「你執孤的親筆信,去一趟何御史與兵部岑侍郎的府邸,不必說是什麼事,他們看了信自會明白。」
如今也只能賭一把,她在錦雲山莊一案中積攢的人情了。
肅王府,書閣。
蔡田踏碎階前的水窪,朝鶴首燈前倚坐的男人道:「王爺,探子來報,那邊的人狗急跳牆,果真開始行動了。」
聞人藺放下了手中的書,面白而唇緋,比平日更添了幾分顏色。
危險的顏色。
蔡田算了番日子,放低聲音道:「王爺可要去趟玉泉宮?」
可蔡田心裡也十分清楚,王爺已經連著兩個月去過玉泉宮了,再有第三次,恐會被有心之人揪住把柄。
聞人藺果然沒答話,冷白如霜的指節輕輕一叩,起身道:「備車,去東宮。」
半輪皎月隱匿雲端,東宮寢殿燈火明麗。
聞人藺負手行至門口,聽到殿中傳來了一陣著急忙慌翻找物件的聲音。
待邁入殿中,便見小殿下松松束著微潮的髮髻,端正坐於書案後夜讀,纖白的頸項低垂,一副焚膏繼晷的認真模樣。
聞人藺看了眼她急促起伏的胸膛,便知她是在臨時抱佛腳應付,不由提了提唇線。
他走過去,俯身握住趙嫣的指節輕輕挪開,從攤開的書卷下摸出一枚打磨光滑的蓮紋玉佩。
「殿下近來偷懶,就是在忙這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