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甄妃算不得傾國傾城的絕世美人,卻勝在氣質出塵。她頭戴金蓮冠、手持拂塵捻香淺笑,真有幾分從畫像中走出的神妃模樣,幾乎正中求仙問道的父皇下懷。

甄妃這等仁善可親的人性,再添上道袍加身的神性,是冷豔威儀的魏皇后所遠不能及的。

趙嫣調轉腳步,吩咐道:「去坤寧宮。」

「娘娘這些時日積憂成疾,頭疼得厲害,剛請太醫施過針,正在裡間休憩呢。」

女史向前福禮,恭敬領趙嫣進殿。

趙嫣用力抿了抿唇,又以掌揉搓腮幫,轉而悄聲問流螢:「怎麼樣?」

流螢端詳著她臉頰上搓出的血氣,點頭道:「氣色好多了。」

趙嫣這才裝出如常的模樣,放心抬腳邁入殿中。

案几上香菸嫋嫋,魏皇后端坐在小榻上,閉目讓宮婢為她揉捏太陽穴放鬆。

她的面色並不好,長眉蹙得宛若一個打不開的結,饒是如此,也依舊妝容大氣齊整,鳳袍葳蕤不見半絲頹靡,仿佛一位永遠不敗北的女將端坐上方。

見趙嫣進門問安,她睜目,恢復往日的清冷端肅,抬手示意宮婢退下。

「聽聞母后鳳體微恙。」

趙嫣行禮,抬首道,「是因為許婉儀的事嗎?」

「老毛病了。」

魏皇后看著面前這張熟悉萬分的臉,略微失神,「你憔悴了些。」

趙嫣一怔,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她明明已經拍了幾分氣色出來,還是被看穿了。

她只好尋了個藉口:「昨日回宮途中,有馬驚厥墜崖,許是被嚇到了,還未回過神來。」

「此事本宮也有耳聞。」

魏皇后鳳眸冷靜,說道,「柳姬留於身邊終究是隱患,如今不在了也好。」

趙嫣知曉母后此言是為大局設想,不摻雜私情,可心中還是沒由來一堵。

身居高位者看到的似乎只有利益和大局,人命不值一提,趙衍枉死的真相也不值一提。

趙嫣掐了掐手指,抬起漂亮倔強的眼來:「母后不想問問,兒臣出門在外的這些天知道了些什麼嗎?」

魏皇后注視著她,平靜道:「若你是指『拂燈』之事,本宮沒什麼好問的。」

「母后知道?」趙嫣愕然。

「衍兒是本宮的兒子,做母親的怎會全然不知孩子在想什麼、做什麼。」

「您知道阿兄是為何而死……您知道兇手?」

「雍王,肅王,甚至是被利益觸及的世家大族……哪一個不可能是兇犯?可那又如何,你我誰能動得了他們?」

魏皇后深吸一口氣,徐徐閉目,「本宮知曉你想質問什麼,但是長風,本宮這半生猶如懷抱珍寶攀援登高,年輕時本宮只想爬到最高、跑得最快,直到有一日懷中的珍寶忽然摔碎了一件,痛徹心扉……」

從此她便沒了向前衝的勇氣,只想著如何平穩些,如何於風雨中護住懷中僅剩的那件,護住它不要也碎了才好。

……

肅王府,蔡田脫靴立在書閣外間,將情報一一稟告。

「一切如王爺所料,放出的餌已查探到『仙師』的蹤跡,近期應該會有行動。」

「柳白微之事,亦按王爺吩咐處置妥當。」

「今日太極殿中來了信,說丹藥未成,送藥之期得延遲兩日。卑職揣測,皇上是對雍王世子一案不滿,藉機敲山震虎。」

書案後,一襲暗色文武袖袍的肅王殿下交疊雙腿靠在宮椅中,左手執卷,右手置於溫酒的小爐上烘烤。

臨近毒發之日,王爺心情不佳,總會以讀卷分神。

只是以前王爺讀的都是高深莫測的兵法詭論,近來卻換成了男女風月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