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嫣抬指抵著下頜,纖長的眼睫微垂,蓋住眼尾那顆嫣紅的小痣,低柔道:「我只是覺得,帝王常寵幸各士族貴女以平衡朝堂,說到底也是以雨露換利益。既如此,為何我不可以呢?」

說罷,她自個兒倒是一怔,長久以來的隱秘心結仿若清泉漱過,豁然開朗。

論權勢利益,天下誰能及肅王?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他駐足,若能讓他為自己裙下之臣,又算得上什麼丟臉難堪之事呢?

「那也不能是他!」

柳白微擼起袖子道,「此人危險狡詐,陰狠至極,放眼五陵年少、文臣武將,哪一個不比他乖巧合適?就連我……」

太子殿下唯一的妹妹,驕矜無雙的長風公主,豈是聞人藺一介佞臣能染指的?!

柳白微氣得胸口發堵,然而更多的是後悔。

如若他早些坦白自己的男兒身份,多如若顆心眼日夜守著長風公主,是不是就能護她明媚如初?是否這些糟糕的糾纏意外就不會發生?

柳白微洩氣般萎靡起來,靠在柱子上恍惚道:「以後見了趙衍,我該怎麼跟他交代……」

和趙衍的溫和寬仁不同,柳白微沒說兩句就要氣得炸天,看似跋扈咋呼,實則字字句句都在護短,名副其實的刀子嘴豆腐心。

風過千山,雲嵐散盡。

趙嫣眸中暖光遞染,認真道:「放心,以後見了趙衍,我親自與他交代。」

涼亭中,蔡田將在長廊邊聽來的對話事無巨細稟告。

「是嗎?只是一場意外。」

聞人藺品味著趙嫣方才的對話,面容冷白俊美,不見多少情緒,「小公主還想效仿帝王,將本王當做攀附利益的籌碼……」

他自顧自笑了聲,孤亭下竹簾飄動,青黛色的遠山也變得模糊起來。

聞人藺腦中不由回想起方才兩人言笑晏晏而來的情形,那樣輕鬆明媚的笑顏,是面對他時不曾展露過的。

連小手都拉上了,很好。

頭也不回地跟著姓柳的離去,一刻鐘了還未回來認錯,真是翅膀硬了。

身邊狂蜂浪蝶那麼多,無怪乎她說的是「第一選擇」,而非「唯一」呢。

聞人藺摩挲著食指上的嵌玉指環,胸腔驀地一陣熟悉的刺痛,如漣漪輕淺擴散。

竟又要毒發了嗎?

他抬手按了按,感受那陣稍縱即逝的餘悸,薄唇淡得幾乎不見血色。

聞人藺又立了一盞茶的時間,目光投向空蕩的長廊下。很好,他給過她機會了。

許久,聞人藺轉身,緩慢道:「後日啟程回宮,姓柳的不必留了。」

見到他眼底暈染的瑰麗暗色,蔡田一驚。

離毒發還有近一旬,王爺的臉色……怎的就這般蒼白可怖了?

……

回宮那日天氣晴好,青雲出岫,搬運箱篋的隊伍蜿蜒不絕。

趙嫣雖只在玉泉宮住了短短二十日,但這二十日內所見、所發生的事已勝過往昔半年,如同從山腳攀上山腰,不再一葉障目。雖有迷霧,然所見亦更深廣。

現在又要回到皇城,過崇文殿與東宮兩點一線的日子,她還真有些捨不得。

「柳姬呢?」趙嫣環顧一眼排列齊整的宮侍與車隊,沒見著柳白微。

莫非是打擊如此之大,閉關了一日還在生氣?

流螢向前搖扇,回道:「方才遣李浮去聽雨軒問了,說是還未收拾妥當。日頭漸熱,殿下先上車。」

趙嫣點頭應允,剛要上東宮的馬車,就見蔡田趕了另一輛更寬敞的馬車而來,朝她行禮道:「請太子殿下紆尊乘坐這輛。」

趙嫣認出這是聞人藺的車,便吩咐流螢道:「將我的那輛留給柳姬。他腳還傷著,我的車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