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嫣的聲音還帶著些許病後的沙啞,柔而不怯,「還有,我不該說肅王不懂手足之情。」

聞人藺宛若入定,未有絲毫回應。

趙嫣想了想,這回聲音輕了許多:「我不聽話,性子硬,自小便是如此。沒有人教我如何撒嬌……」

她似乎恥於剖析自己,很快止住了話茬,抿唇別開了視線。

聞人藺從那句「沒人教我如何撒嬌」開始,便睜開了眼,隔著晃蕩的水波注視她。

「過來。」

他抬手,臂上的水珠譁啦連成線滴落,攪碎一池平靜的光。

趙嫣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搭理自己了,是以聽到這低低沉沉的兩個字,還有些怔愣。

眨了眨眼睛,她終是起身坐於聞人藺身邊,將雙足浸入湯池熱水中。

那晚跑了太遠的山路,腳後跟有些破皮磨損,被熱水一刺激,又痛又癢。趙嫣吸了口氣,蹙眉抱怨:「白天還未上完藥,肅王就跑了。」

「本王若不走,怕忍不住弄死殿下。」

聞人藺抬手在她懨懨的眉間按了按,話雖可怕,語氣卻並不威嚴,「殿下如今是太子,不妨養幾個裙下之臣,入幕之賓,讓他們替你做去。」

譬如周什麼,張什麼,裴什麼,還有那個東宮衛統領……甚至是,連正經女人都算不上的柳姬。

趙嫣作勢認真地思索了一番此種可能,才在聞人藺幽沉的目光中道:「有肅王一個足矣。」

聞人藺抱之以嗤,對這番拙劣虛假的答案無動於衷。

「肅王永遠是我的第一選擇。」

趙嫣映著水波的面容脆弱而美麗,帶著幾分小公主的驕矜道,「肅王不願,我再找他人替代。」

這回,聞人藺看了她許久。

「殿下不妨試試。」他睨目,眸底蕩碎水光,辨不出情緒。

「那就請肅王,別給孤嘗試的機會。」

趙嫣手指緊緊摳著玉雕的池沿,俯身側首,仔細分辨著聞人藺臉上的神情。

燭光影綽,滿池漣漪如同心緒起伏,在沉默中回歸悄靜。

趙嫣不知道聞人藺能為她退到哪步,許多事總歸還是要靠自己。

回到殿中,趙嫣取出先前柳姬所繪的呈圖展開。

以趙元煜外強中乾的性子,此時必如驚弓之鳥,多半以假路引憑證改頭換面後方敢潛逃出去。

偽造憑證身份需要時間,若此時以東宮太子遇刺、捉拿刺客為由命畿縣嚴加盤查,未必不能查出點蛛絲馬跡。

然而離京路線眾多,趙嫣也拿不準該往哪個方向查,於是將呈圖仔細捲起塞入袖中,準備去聽雨軒詢問柳姬。

甫一出殿,便見蔡田立於庭下,朝趙嫣恭敬道:「殿下,請移步。」

趙嫣知他定是奉聞人藺之命前來,權衡片刻,終是調轉了腳步。

流螢與孤星欲跟上,被蔡田攔下。

趙嫣回首朝他們搖了搖頭,示意不必跟隨,這才跟著蔡田出了角門。

門外停著一輛熟悉的馬車,趙嫣上車,果見聞人藺單手撐著膝頭傾身而坐,質感極佳的深暗的袖袍如墨般垂下,半散的髮絲沿著他寬闊的肩滑下,發尾還帶著湯池的潮溼。

他面前擺著一盤果肉晶瑩飽滿的冰鎮荔枝,冒著絲絲涼氣。

見到趙嫣過來,聞人藺順手以玉叉子叉了一顆,遞到她唇邊。

那枚一指長的玉叉子亦是暖玉製成,小柄處的雕花精細無比。

馬車啟動,趙嫣順勢咬住那枚荔枝肉,汁水於唇齒間爆開,潤澤了無甚血色的唇,滿嘴沁人的甜。

「好吃?」聞人藺問,慵懶平靜的神情像是在揚著肉乾餵貓。

趙嫣誠實點頭,隨即又問:「肅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