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生氣嗎?
自己不僅無視他的警告插手了失蹤案,還弄得這般狼狽……他應是生氣的。
趙嫣就著聞人藺的手小口小口抿茶潤嗓,試圖從他古井無波的臉上看出些許端倪。
聞人藺連眼也沒抬,餵完了水,問了句:「還要嗎?」
趙嫣搖頭,他便將杯盞放回了案几上,握住趙嫣的腳踝。
趙嫣一顫,忍著沒動。
聞人藺將她的褲腿往上卷了卷,露出膝蓋上的擦傷是與仇醉出現時,她在地上跌傷的。
聞人藺熟稔地取了創傷藥,仔細塗抹在那發紅結痂的傷處,有點涼,還有點疼,趙嫣抿唇縮了縮。
聞人藺這才抬起眼來,低低問:「現在知道怕了?」
「沒怕。」趙嫣啞聲道。
即便再來一次,她亦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毫不遲疑揮刀斬向趙元煜。
聞人藺手撐在榻上,漫不經心問:「殿下有沒有想過,若是本王沒有及時出手呢。」
趙嫣捏緊了褥子。
她知道聞人藺定然不放心,必派人暗中盯著自己。領東宮衛親自追擊趙元煜,未必沒有賭的成分在。
「我必須殺了他。」趙嫣堅定道。
「為了殺只陰溝老鼠,不惜放下身段親近本王?」聞人藺問。
趙嫣這才想起在馬車中的零碎畫面來。眼睜睜看著仇人逃走,無能為力的憤恨之下,促使她下意識想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力量。
「對太傅來說,只是一隻陰溝老鼠。對我來說,卻恨不能飲其血、啖其肉……」
未得到回應,趙嫣別過頭,掐著掌心道:「手足親情,太傅又怎會懂?」
聞人藺指腹微頓,須臾,收回了手。
他直身看著趙嫣,目光宛若幽不見底的寒潭,頷首笑道:「是。本王的同胞手足都死在天佑十年的雁落關了,的確不太懂。」
這是他第一次提及家人,以涼薄平靜的嗓音,敘說著驚心動魄的事實。
趙嫣沒由來心頭微震。
她張了張嘴,很想再說一句什麼,然而聞人藺抓起棉帕擦了擦手,起身走了。
陽光下,他暗色的背影映著重疊山巒,宛若千年不化的墨冰,挺拔鋒寒,堅不可摧。
待他走遠了,流螢才撩開垂幔進來,將精緻的粥水吃食一字排開。
趙嫣抱著雙膝,問道:「流螢,我昏睡了多久?」
流螢本分道:「殿下鮮少生病,頭一次燒得這般厲害,足足昏睡了兩天一夜。」
竟昏睡了這麼久嗎?兩天一夜,足夠趙元煜逃遁遠方。
趙嫣恨恨咬牙。
流螢觀摩著趙嫣的臉色,低聲道:「是肅王將殿下抱回,親自用藥診治。」
「他……一直在這嗎?」趙嫣有些恍惚,想起了夢裡那片熨帖的微涼。
「肅王夜裡會來殿下榻邊小坐片刻,白天鮮少見人。」
流螢絕口不提趙嫣救火失蹤的那一晚經歷了什麼,只道,「柳姬鬧著要來探望殿下,被奴婢攔下了。」
趙嫣接過流螢遞來的一小碗碧粳雞蓉粥,輕輕攪了攪,終是開口:「我見著仇醉了。他如今,跟在趙元煜身邊。」
流螢怔忪,忽的退後一步,直挺挺下跪。
「你跪什麼?」
趙嫣疑惑,「又要阻攔我查下去?」
流螢用力搖了搖頭,攥著袖邊道:「奴婢恨不能與殿下一起,手刃仇人。」
「仇人……」
趙嫣輕聲喃喃,驀地眼眶一溼,像是長久以來獨自堅持的那些東西,都有了回應。
「你終於承認,太子是死於兇殺了?」
流螢點頭,抬起微紅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