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盞茶的時間門,趙嫣抬手揮去鼻端飄散的煙氣,邁進丹房之中。

角落裡有座蓮花臺,用來縛孩童的細鐵索凌亂散落臺上。趙嫣看著鐵索上的暗紅斑駁血跡,只覺一股無名怒火從心肺一路燒上臉頰。

近百名失蹤的稚童與少女,活著等到救援的不及三成。

趙嫣捏緊手指,掃視一眼案几上散落的丹藥方子,對孤星道:「把證物都收集起來。」

「阿毓!阿毓……」

岑孟竟是跌撞撞地跟了進來,顫抖著捧起鐵索。

「哥?」

角落裡傳來一個孱弱的聲音。

神情灰敗的岑孟立刻活了過來,倏地起身張望道:「阿毓!是你嗎阿毓!」

「是我,哥!」這一次,那少女音帶了強忍的哭腔。

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趙嫣示意侍衛推開石門,這才見裡邊還有一方供水的小池,一大一小兩名少女依偎著蜷在及膝深的池水中,藉此來抵擋不住滲透的熱浪。

大的那名少女穿著緗色衣裙,從白嫩的臉頰和價值不菲的裝扮來看,定然就是岑孟視作眼珠疼愛的妹妹。

而小的那個衣裳粗糙,腿受傷了,點綴雀斑的小臉上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正是前兩日在雲霄橋邊賣花的劉小妹。

見到她們還活著,趙嫣略鬆了一口氣,撥了兩名侍衛前去幫忙救人。

岑孟撲通直接跳下水池,將妹妹打橫抱出來,放在相對安全的密室通風處。他借著微弱的火把光芒上下掃視,確定妹妹身上沒有受傷,這才沉下臉來呵斥道:「讓你不要亂跑,你非不聽!天天叫嚷著行俠仗義,卻連個牢房都逃不出來!要是聽哥哥的乖乖待在府中,何至於險些丟了小命!」

有些人就是如此,嘴硬心軟,明明不見面時牽腸掛肚,可一旦見面就梗脖子,說不出一句好話來。

岑毓年紀小,尚不懂有些愛是藏在嚴厲之下的。

她被兄長喑啞的斥責整懵了,呆滯半晌,溼紅的眼中泛起委屈:「哥哥若是嫌我麻煩,大可不必來救我。」

「你!」

岑孟恨鐵不成鋼,厲聲道,「你知道為了救你們,動用了多少人力嗎?就為了你的一時任性出走,甚至驚動了太子殿下親自出馬!你若不是我妹妹,我就該不管你!」

聽說面前這個俊俏漂亮的小少年是太子殿下,岑毓既羞又難受,推了一把岑孟道:「誰稀罕你管我!」

趙嫣一怔。

風拂過記憶的塵埃,她仿佛在羞愧難當的岑毓身上看到了另一個少女的影子。

岑毓忍著淚意,跺腳道:「哥哥最討厭了!我再也不要見到……」

趙嫣及時拉住了岑毓的袖邊,止住她脫口而出的傷人話語。

「不要說違心的氣話。」

趙嫣的目光像是穿透沉重的記憶而來,輕輕告訴氣得臉頰通紅的少女,「否則,後悔的是你自己。」

岑毓愣了愣。不知為何,她從這個漂亮得過分的小太子眼中,看到了類似哀傷的情緒。

太子殿下曾經,也對家人吵過架嗎?

那他們和好了不曾?

「貴人不要責怪阿毓姐姐。」

劉小妹拖著受傷的腿一瘸一拐向前,清脆將真相說出,「那些人想放火燒死我們,是身手靈敏的阿毓姐姐打開了鐵牢門,將我們放了出去。大家都跑了,可我的腿受傷了……」

說到這,劉小妹眼中湧動淚花,「其他人都只顧自己逃命,只有阿毓姐姐又折返火場,將我救來此處保命。」

岑孟喘著氣,有些茫然地看著妹妹。

他甚至能想像在熊熊火海之下,自家嬌慣的妹妹逆著奔逃的人群往回跑的情景,那樣明媚,又那樣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