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妧枝将油灯点亮,偌大的凶肆立刻亮堂起来。她无视那些躲在凶肆内瑟瑟发抖的孤魂野鬼,从桌案前拿出宣纸写字。
她前几日遇到一只艳鬼,听他说了许多故事,正好趁着今日清闲,将故事记下。
天气不好,生意惨淡,小雪不停,偶有几个客人来买祭品纸扎,也是放下银钱匆匆就走。
雪落无声,临安城出奇的宁静,月升日落间,已是临近傍晚。
桥妧枝将凶肆上下打点好,正准备提灯归家,却迎来了今日最后一个客人。
来人是个很年轻的郎君,锦帽貂裘,模样清秀,手中握着一柄镶嵌着白玉珠的折扇,一看便是出自富贵人家。
桥妧枝询问:“郎君要买些什么?”
年轻郎君面色一红,飞快看了她一眼,结结巴巴道:“桥……桥姑娘,你这里……这里有没有什么,比较新的……”
还是头一次有人来凶肆提这种奇怪的要求。
桥妧枝眉心微蹙,想了想,将货架之上一排排纸扎小宠指给他看。
“这些是最新的,郎君要祭奠之人可喜欢狸奴小犬亦或是鱼虫雀鸟?”
她顿了顿,道:“又或者,若是喜欢逗蛐蛐儿,斗鸡一类的,我们这里也是有的。”
繁多的样式直接让这年轻郎君挑花了眼,他双颊更红,紧张道:“我...我...那……那女郎喜欢什么?”
这句话实在是冒犯,桥妧枝立即冷了脸。
那郎君很快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不妥,连忙摆手,“不是,女郎,我不是这个意思。”
怕她生气,年轻郎君立即拿了一堆东西抱进怀里,又往桌上放了一锭银子,“女郎不要恼,这些我都要了。”
看了看眼前的郎君又看了看那块银子,桥妧枝没有出声,翻出荷包找出银钱递给他。
“姑娘不必找给我。”
桥妧枝头也不抬,伸手将银子塞进他手中。
郎君接过,目光灼灼看着她,“女郎可是要归家,雪天路滑,我与女郎一道走吧。”
桥妧枝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一言不发将凶肆大门锁了,自顾自提灯往回走。
年轻郎君跟在她身后,与她只相隔一步距离,努力同她说话:“听闻女郎不是临安人?”
“不是。”
她神色紧绷,愈发冷淡,声音好似含了霜雪,“我本是长安人,前不久方才与夫君一同来到临安。”
夫君二字令年轻郎君一怔,他许久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道:“女郎已经成亲了?”
桥妧枝轻笑,并不吝啬与他多说一些:“成亲很久了,我与夫君青梅竹马,相识已近二十年。”
青梅竹马,相识二十年……
那郎君心猛地一沉,想到什么,连连摇头,当即便道:“女郎如今才多大,二十年未免太夸张。而且我听街坊说,女郎并没有成亲。若是真的成亲了,为何女郎来临安这么久,众人都不曾见过你夫君?想来是女郎编来哄人的吧。”
桥妧枝默然,深觉这位郎君应当是看多了话本子。
他自顾自说道:“姑娘身为女子,独自一人开设一间凶肆,确实多有不便,说自己成婚也无可厚非。”
以为自己窥得了真相,年轻郎君心下一松,正准备重整旗鼓,却突然觉得身侧一阵阴风吹过,令他后脊发凉。
“卿卿。”
清润低沉的嗓音在前方响起,年轻郎君眉头一皱,循声看去,便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郎君。
他手持一柄竹伞,虽只露出半张有些苍白的脸,依旧能看出他生了一幅好样貌。
年轻郎君还未反应过来此人是谁,身旁女子却已经提裙向他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