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母早死了,那支离破碎的肢体,分崩离析的家,刺眼闪烁的灯光和滔天谩骂占据了季弦最后的童年。

然后有人把季弦送到了孤儿院,他执拗的站着,被护工扯过,那些来往的,看不清脸的大人把他锁在了高墙之中。

……季夫人的目光总是带着说不明的忧郁悲伤,她原本漂亮的面容因为那一次大病而衰老苍白,连眼睛也失了光彩。

她快步朝季弦走来,身后的女佣们紧跟着,季弦依旧坐在原地,等到季夫人到来后,他才会站起来。

季夫人并不介意,相反,她会很激动的伸出手把季弦深深抱进自己怀里,去亲吻他的头发,对他温声道“季弦,妈妈回来了。”

……

季夫人喜欢琴乐,那是季弦在短暂相处中,从一些细枝末节里发现的。

那三楼有一处房间上了锁,佣人们却会每天上去清扫,之后又再一次锁上。

季弦详装路过时,从那虚掩的门中看向了那个房间。

他看见了里面各种被人精心保养着的乐器,器材,和那桌上照片里,那男人女人环抱里,一个与他长相几乎如出一辙的男孩……

回到房间后,季弦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偏瘦苍白的脸,他想,到底是不一样的。自己的鼻子比那人尖了些,眼睛也要更长。

可没有一个人发现,没人愿意去仔细观察他们的区别。谁都希望他是季弦,连他自己也是。

他占了那病死的人的光,被人从那肮脏的泥潭中扯出,给他换了光鲜亮丽的衣服,顶替那人的位置。

可那些衣物对于季弦来说还是有些宽大了。他纤瘦的手脚上全是淤青疤痕,那是在原先的孤儿院里被欺凌过的痕迹、洗不掉的东西,像是烙印,在他的身体上刻下另类的证明。

……

那个世界是黑暗的,又或者说,从他离家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是黑暗的。

他依稀能记得母亲的温度,和如今的季夫人一样,抱着他,喊他名字。

但那太久远了,他年幼时的记忆已经全然模糊,父母的脸像那些大人一样,打上了浓厚的面纱,直到温和港湾被刺耳的尖叫撕裂。

季弦被父亲寄托给了叔叔,但他又很快被那人丢弃,那些大人特意带他去了一个遥远偏僻的孤儿院,把他丢在了那。

季弦很聪明,他知道怎么留在季家。

季夫人身上总带着股贵族妇人的香水味,那是最近流行起来的。被那女人环抱时,季弦小小的头也轻轻抵在她肩上,面上笑的温和腼腆,可在季夫人走后,季弦又没了一点表情,他就那样站在那,那稚嫩的脸庞阴翳冰凉的不似孩童。

他多希望那真的是自己的母亲。

可她不是,而她身边,而季家里,那些到处紧盯着季弦的人也同样不是。

季弦学乐器有一段时间了,在他说自己想接触音乐的时候,季夫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很快就找人来给他上了课。

季弦很安静,他把那温和的模样学了十成十,而练习乐器,也只是为了能多留住季夫人的目光,能和那个“季弦”更像一点。

季先生并不喜欢他。

那个一家之主,那个男人常常工务劳顿回来后看见他时,就远远绕过,偶尔面对季夫人牵着季弦,也只是瞥了眼皱眉“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看似随和,但季弦清楚,他是在容忍季夫人。这一整个偌大的季家都在精心的扮演这一场游戏,只为了调养好季夫人的身体。

季弦就像是季夫人暂时依赖的药品,等到没用的时候自然会被丢弃。

季弦清楚这一事实,可他并不甘心。

季夫人在病情好些后,许多交情深的贵族就一一过来探望她,季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