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陈青对方渐青表现过很大的善意,会叫方渐青“哥哥”,会把好东西都分享给方渐青,这是来自陈青天真而稀有的主动性,代表她对这个家的重视。

陈青漂亮,听话,乖顺的行为背后暗藏种子一般的生命力,如果没有经历在拐卖家庭的一切,方渐青会很喜欢这个妹妹,可惜他不是。

他恐慌害怕、自卑自负,能设身处地的只有自己。

刚回到家的那段时间,方渐青时常觉得自己可有可无,如果在拐卖家庭让方渐青感觉自己身在峰顶,难以呼吸,那回家的他就在悬崖边,一种岌岌可危的忧虑吞噬着他。

他迫切地需要宣泄,陈青则成为了这样的对象。

丢掉她碰过的水杯,对她冷眼相待,在后者不解与难过的表情中获得力量。

但这样的思想是从什么时候变化的,像云一样轻飘飘地游过来。

方渐青想,他能说出一个大概的时间点。

他曾经疑惑过为什么梁珍要对陈青这么好,甚至好过对他。方渐青知道梁珍难以平衡对于两个孩子的爱,他能理解但不能接受,于是直截了当地去质问了梁珍,但得到的答案令方渐青觉得堵塞。

梁珍告诉方渐青有关陈青的来历以及陈青经历的一切,告诉他陈青是带着怎样的决心进了他们家,她说:“陈青需要很多很多爱。”

因为陈青需要,所以梁珍就给,因为她能给。

真相昭然若揭,陈青和他一样岌岌可危,所以一言一行都带着顺从的意味。

方渐青试图把她拉到悬崖边,和他一起感受随时可能下坠的可怖,但陈青却无意识地把他推回宽敞的陆地,让他觉得脚下还有路可走,让他觉得自己能忘记不好的事情。

有人言,浪子把头都浪掉了,还怎么回。

方渐青不是浪子,他只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会不会做得太过。

但他似乎无从补救,因为陈青可能并不会接受。

方渐青终于承认自己并没有那么讨厌陈青,并且比以前更反感陈青的顺从与眼泪,他有意避开陈青,避免身体上的接触,避免自己做得太过分,但又象是被操控的木偶,控制不住地想刺激陈青,想看她变化的脸,因为陈青的力量还在。

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这样。

由窗缝透进来的叫声以及隐约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并且愈演愈烈,攀升的热度和震动像池塘上的水波层层蔓延到车厢来。

陈青默默地把车门关上,又觉得方渐青的手心太烫,被捂得难受,便去推方渐青的手。

她的指节与他的手腕相贴,也染上热度。

方渐青脸色难看,松开她坐直,手心不自觉地在膝盖上蹭了蹭,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掌心滋生,也许是细菌,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他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他把车窗摇起来,尽可能隔绝外面的声音,沉默了很久才挤出一句:“你们学校的校风……有待改善。”

陈青:“……”

实际上这样的事情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发生,陈青以前听不少人讲过,但她从没遇见过,就算她带着好奇心刻意在夜晚路过,也从没一次碰上,没想到今天偏偏和方渐青一起遇到,饶是方渐青也觉得尴尬,更别提她。

陈青硬着头皮故作轻松道:“都是成年人了,这不是很正常。”

方渐青正在漫无目的地调频,试图选择一个能够缓解气氛的频道,什么都好,但听到陈青说的话后,他停下动作,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觉得这很正常?”

陈青呛了一下,解释道:“不是,我是说……”

“说什么?”他瞪着陈青。

陈青想不到说什么了。

现在已经快九点,学校的晚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