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们败得更惨,更彻底。不但没有能够报仇,反而连今后十数年里可以反抗的资本都搭赔了进去。

皇帝一面接连下诏加封霍廷玉和他的亲信子侄,一面宣他回京面圣,要大加奖赏,但这些,都被霍廷玉以疆土未定为由拒绝了,蔺止犀这数月里一直抱病,连信函也不与他互通,还不知有怎样的内幕,在情况未明之时,他并不打算回京,而他一旦回京,那便是与皇帝你死我活的决战了。

但是,绥吉待产的时间却是渐渐临近了。他对绥吉不能说是有情,却也不是全然无情,毕竟绥吉腹中是他的第一个孩子,霍廷玉喜欢孩子,喜欢新生的力量,所以,他又有些想要回去,于是最终,他做了一个决定,破天荒地亲笔写了封密信,八百里加急地送回都城,送至祭祀殿的最高主人手中。

蔺止犀打开信的一瞬里便知道,这一次不同寻常,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有些发紧。故作平淡地挪动了下已有些沉重的身体,调整至稍稍舒适一些的姿态,蔺止犀一字一句地读了信,旋即,就着手边的灯火,将它焚成了灰烬。

被那焚烧的烟雾呛得轻咳两声,蔺止犀皱起眉头掩住口鼻。

「将军大人说了什么?」

文晖好奇地询问。

「没什么,只是问候本座,顺便,也说一说他准备回京的打算。」

「将军大人果然还是放不下大人。」

蔺止犀轻哼了一声。

「将军大人放不下的,是他霍家的血脉,还有霍家上下的安危你就代本座回信给他,要他半年之后返程,接受皇帝陛下的加封吧。」

「将军大人这一仗更加稳固了霍家军,陛下这一次就算想要释去他的兵权,只怕也不能够了。」

「那也未必,鸟尽弓藏,正是时候,不过……」

蔺止犀没有将不过之后的话说出来,有些话,即便是祭祀殿的人,他也并不都一一言尽。霍廷玉早已到了功高震主的时候,皇帝一直奈何不了他,一则是北翟仍在榻侧酣睡,一则,是霍家军上下被霍廷玉训练地惟他之命是从,说反就反绝不会犹豫。但是近来这大半年时间,颍川王在营中收买了不少人,究竟有多少,到什么程度,霍廷玉清楚,蔺止犀清楚,皇帝也清楚,只是现在,他们都不打算捅破这层窗纸,因为一旦捅开,要么鱼死,要么网破。

蔺止犀的回信没有被送到霍廷玉的手中,并不是有人拦截了回信,而是霍廷玉根本没有等待他的回信,便动身了。他的直觉告诉他蔺止犀不会同意他返京,而他的直觉也告诉他,他的大祭司有事瞒着他。

当然,霍廷玉并不傻,他知道此次返京只怕正中皇帝下怀,所以他尽可能的隐秘行事,做出出关巡察的假象,西行数十里,方才悄然折返。

萧阮旁若无人地走进主帅大帐,这里一切都与霍廷玉平日出巡时别无二致,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他知道,霍廷玉回京了。将军府曾来信称绥吉被祭祀殿接走,几个月过去,算算日子,绥吉当是临产在即了。

看看手中的印信,萧阮像狐狸一样笑了起来。

蔺止犀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是深夜。事关将军府,祭祀殿也不敢怠慢,所以在绥吉阵痛刚刚发作的时候,便火速前来通禀。

蔺止犀没有起身亲见来人,他不想表现的太过在意,但是夜半醒来却又难以继续入眠,索性披衣起身。此时,他也已是八个月的身孕在怀,此前一直卧床静养,几乎不离床榻,但产期渐近,也不得不起身走动一二,以免到时难产,毕竟他已不再年轻。

当初诞下霍及时,他方才二十四岁,初掌祭祀殿,心高志远,为了拉拢霍家,不惜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生下霍及,而在那之后,霍家也给了他和祭祀殿前所未有的支持。须臾十二载,如今,他也已经三十六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