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被朝臣递次传下,愈来愈响,也愈来愈远。
为霍廷玉接风洗尘的晚宴在月升日落时分开始。太平宫璀璨的灯火映照着婀娜的舞伎,珠光宝气晃得人头晕目眩,以至于人们似乎已将白天的献俘抛诸脑后,就连霍廷玉都仿佛不记得还有那么一个俘虏已被他收去了王府,萧陌向他递酒的时候,他豪气地一饮而尽,爽朗大笑。
这样的场合,祭祀殿并不出席,蔺无缺身为内宫之主陪伴在萧陌身侧。他已换去白日里庄重的礼服,以轻薄的罗衫替代,而淳安也同样着了便服相陪在侧。依照丞相之意,宴请霍廷玉不必隆重,以示亲近之意,因而除了些许近臣和霍廷玉的亲信之外,再无余人。
萧陌已听闻了绥吉被掳之事,他并未显露声色,霍廷玉要的人自是不容他人置喙,况且这件事端要看蔺止犀如何处置。他只有意无意地问些不相干的事,霍廷玉也乐得装傻充愣,丝毫不提献俘之事,不提绥吉。
「陛下真该亲自到边关去看一看,大漠磅礴之势可与中原大不相同。只是边塞多年,风沙磨砺,乍回京都,心境都颇不一样。」
说起多年征战,霍廷玉颇是感慨。他而立之年继承兄位拜将封侯,到如今须臾数载,人心自是大不同了。
萧陌淡淡一笑,并不理会他话中讥诮之意。
「有机会,朕是定会去看一看的。这些年全赖将军戍守边关,才保社稷平安,来日凌烟阁上,自是留有将军千古。」
霍廷玉哼笑一声。
「霍某岂是贪图虚名之辈。」
「虽然将军不求虚名」
萧陌一面说着,一面招手令舞伎退下,乐师们奏起一只新曲。
「可朕却不愿世人道朕忘恩负义、有功无赏,然而除此,朕也不知该赏些什么素闻将军曲艺上造诣颇深,宫人们新编的曲子,还请将军雅鉴。」
他话音未落,琴音已是悠然荡起,轻巧灵动却非什么雅乐之声。霍廷玉含笑听了一节,目光一动,眉梢微微轻挑,嘴角的刻痕显得越发深邃。
一旁,蔺无缺已然变了颜色。
「陛下」
萧陌看向他,露出讶异之色。
「君后何以慌张?」
蔺无缺喝止演奏中的琴曲,眉心深蹙。
「是谁教习了这首曲子?陛下该当重责。」
「朕前些日在园中听伎师哼唱,颇觉悦耳,便命他们编了曲子,可有何不妥么?」
萧陌微笑着询问,似未在意。
蔺无缺不知此举是皇帝有意为之还是谁要给皇帝难堪,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却见霍廷玉放声大笑。
「此等巷间野曲能入陛下之耳,倒是因缘际会。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顽唱罢了,臣下都还未有如坐针毡,君后又何须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