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将军这不就正经挂在嘴边了么!”

吴娇儿掩着嘴笑,眯着细长眼睛,婉媚地捧着婉婉说笑话,

“我没读过书,说句粗话姑娘别恼:有人抢,饭都吃得格外香,更别说是姑娘这么个水灵灵能说能笑的美人儿呢!就连裴大人小娟儿说的,大人听了,半日没说话,再开口声气儿都不对了,可见也被捅了心窝子。”

婉婉看向吴娇儿,微微愣了一愣。

起初她只当裴容廷是为了李延琮的心思吃醋,可当夜里睡不着,把近两个月来他种种反常的状况翻尸倒骨回味了一回,又觉得似乎不止这么简单。

裴容廷一向是深沉的性子,哪怕李延琮送了她满箱子的珠宝,落到他耳中也不过一句似是而非的抱怨,还抱怨得从从容容。除此之外,她再没见过他说过一句介意。

可是如果细细地想,细细地想……

那一夜她向他求和,他说,“我可比不得旁人配得上姑娘,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一夜在山石子后他疯了似的入她,彼时外头两个人一唱一和似的提起,“那徐小姐可是从前下头下了旨玉成的王妃”。

若小娟儿说的是真的……婉婉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她知道容郎不会不明白她的心思,难道,就是为了那卷早已不知所踪的懿旨么?

她把一只手压在枕头底下,露出半截腕子,被月光照得雪白。顺着这古老的月色,她想回那杳杳的时光。

那已经是五年前了,并不美好的回忆。

赐婚的圣旨送进家门,黄缎子上凛凛生威的龙凤,她随父亲对着它三叩九拜,然后抱着它哭了许多天。

圣意难违,何况听爹爹的声气儿,这头婚事的意义非比寻常,甚至其中也有他的促成。

她十六岁了,高门的女儿,合该用婚事担起家族的荣耀与责任,这是她很早就隐约预料到的未来。就像穷人家卖云片糕的女孩,从小便走在阴湿黑暗的街巷,小小的身子,长长的担子,重重的哀愁。

那时她的裴哥哥在西蜀的战场。他执意领兵,去那么远的地方,也许赶不上见她出嫁前的最后一面了。

她喜欢他当着人时的镇静疏远,背过人却能吻得她天昏地暗,隔着两个人的衣裳听到一个冷清男人的心跳,像是水滴打在古琴上的余韵,每一下都让人悸动。

可是十六岁的爱,又能怎么样呢?“过犹不及”,到此为止,已经足够了。

她不能嫁给他,她渐渐认命了。

至于容郎呢,他听到她的婚事会是什么样的心境,从前她想象不出,后来也再未试想过。

婉婉满肚子的思绪,忍不住想找个人诉说。

夏夜里热,帘子都卷着,两根飘带在夜风里微微起伏。吴娇儿就睡在外头的熏笼上,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她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出声,变成一个呵欠打回了肚子里,又转了个身,枕头里的荞麦皮沙沙作响。

月越升越高,一片云遮过来,又渐渐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