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盖子,口中忙道:“别别!回殿下的话,妾身的姓氏,我自己也、也不记得了。”

她在缸里闷得脸色通红,皮肤本是雪白的,在黛蓝的沉沉的夜里,天上的星子是流光闪烁的渣滓,月光微弱,只有她的脸白得实实在在,像个小白月亮,那抹潮红就是浮在月亮上的彤云。一双眼睛水汽朦朦,也许含着眼泪,傻里傻气的,却傻得真诚,让人很难不相信她的话这样傻的人,恐怕也不会撒谎罢。

当年北京有名的千金大小姐,就是这么个小家子气的女人,也配做他的妻?

留着做通房还要掂量掂量,也只有那姓裴的把她当个宝贝。

祁王在心里轻蔑银瓶,轻蔑裴容廷,展现在脸上的,却是一缕酸溜溜的笑意。他生着极乌浓的眉眼,但是那深潭似的眼睛并没有给他带来半点可靠。相反,他不笑的时候显得博浪,笑起来,桃花眼的眼梢往上剔着,又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

银瓶被他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瘆人,忙又补充道:“早些年妾身生了场病,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

祁王淡淡剪断她的话道:“这都是裴容廷教你的罢。”

银瓶皱了皱眉,不由自主看向了祁王,眼波里没有半点慌乱,惊讶,只是茫然的疑惑。

她不懂:“殿下说什么……是大人教给我的?”

祁王深深又把她看了两眼,银瓶那琉璃珠似的透亮的眼睛更给他添了一层阴郁,如鲠在喉,吐也吐不出来。

女人是天生做戏的好手,他知道,自从那年那场彻骨的背叛,他便知道了。

看此情形,要么她的确忘记了一切,要么她便是故意做出这种憨态,揣着明白装糊涂。无论是那一种,只怕他都问不出什么了。祁王冷着脸默然了半晌,忽然瞥见小路尽头隐有微光。他心思一转,又悠悠问向银瓶道:“你想出来么?”

银瓶只当他要放过她了,大喜过望,忙抚着心口道:“出去……能出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殿下请看这水缸底下有个小凳子,妾身原是踏着那凳子上来的。不敢劳烦殿下,但求殿下让那位军爷放开妾身的姊妹,让她把那凳子递给妾身,妾身出来再给殿下磕头嗳”

一语未了,她忽然觉得肋下一紧,男子略高的体温将她裹挟,衣料摩挲出沙沙的隐秘的响声。银瓶脚下一空,再回过神时,竟已经被祁王用手托着双腋提溜到了半空,像个小孩子被亲戚家的大哥哥抱在高处,随时都可以把她抛下来戏弄。

可她毕竟不是小孩子了,银瓶急得面色煞白:“不成,不成,别,您殿下还是把我放回去罢!”

他散漫道:“怎么,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脸对脸和他向对着,他仰着唇角,那点子似有似无的笑实在可恨。他并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即使他是个王爷,男女有别,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银瓶因为出身不好,尤其注意与男子的言行,只怕叫人戳脊梁骨说闲话。

她这边咬得牙都碎了,那小路尽头的亮光却越发近了,银瓶隐约看出是一队侍卫打着黑丝网罩着的红纱灯笼,簇拥着个披鹤氅的男人。虽看不清眉目,可这样的规制,又是往这个方向,自然只能裴容廷!

她心里轰然一声,口不择言低叫道:“殿下行行好,把我放下来罢!准是我们大人回来了!”

可祁王的笑意愈发深了。

他甚至把银瓶搂在了怀里,任由她浑身发抖,拼力挣扎,直到裴容廷也察觉出前面的状况,快步走到了他们面前。三四柄大纱灯照得眼前恍如白昼,可那竹林上头还是乌夜沉沉的碧落。裴容廷站在明与暗,灯火与黑夜之间,石青排穗鹤氅直直从他身上挂下来,更显出列翠成松的挺拔。

他认出了祁王怀里扭着脸儿的姑娘竟是银瓶,一时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