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郁知一直觉得郁瓒长得阴气森森,生了张不像男人的脸,肤色也白得跟鬼似的。

说话也阴得要死。

......

郁知蓦地回想起自己离开北京的前夜。

十七岁少年瘦削的脊梁硌着她胸口,呼吸间是逼仄出租屋内的潮湿:"姐,别走。”

“我会考上好大学的......"

“给我半年时间。”

“姐,只要半年......”

......

郁知是坐在纽约出租车上的,但她嗅到多年前,她还住在北京阴冷出租屋里,旧报纸混着发霉空气的味道。

那是一阵令她恶心反胃的味道。

也让她无法平静。

......

下了车,冷风吹得郁知头脑清醒了点,她边往公寓里跑,边掏出手机,试图先给迟晚打个电话。

她想借她的钥匙。

藏在门口地毯下的备用钥匙。

至少要先得到她的同意。

......

或者,只先发消息说一声也行。

同不同意的,以后再说。

......

翻开通讯录,在郁知想拨通时,手机又响了。

她一惊,险些把手机跌在地上。

郁知接起:“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一段浅淡的电流声,紧跟着,是郁瓒的冷淡声线,掺了点微不可察的鼻音:“姐,我有点迷路了,路况……有点复杂。”

郁知背脊一紧,指尖也跟着发颤,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深冬的空气冷冽刺骨,她裹紧了大衣,努力压下声音里的慌张:“啊……嗯,纽约的地铁是挺乱的,我......我来这几年了,也不是很熟悉......”

谎言总是被场景出卖,郁知说完才发现自己话里漏洞百出。

她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哪有人三年了还不熟悉自己公寓周边的路况。

......

她含糊敷衍:“要不你先找个地方等我?我......我穿个外套下来接你?”

......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空气骤然冻结。随后,男声半分笑意,却毫无温度:“姐,你现在在哪儿?”

郁知心猛地一抽:“我……我在公寓啊……”

话音未落,对面语气平淡,话语间,是让她后颈发麻的笃定:“转身。”

雪水顺着靴筒渗进短袜。

郁知身后传来行李箱滚轮碾过冰碴的声响,

手臂微微颤动,郁知最终还是照着他的话缓缓转过去,风呼呼往耳里灌,刺得她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对面街道英文指示牌下,立着一道修长身影。

是郁瓒。

她三年未见的弟弟。

黑色大衣肩头积着薄雪,领口露出她前年寄回北京的手织围巾。

抬头时,暮色光线落在他锋利眉骨上,流露出比记忆中更加深刻的冷意。

郁知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比记忆里更成熟、更高挑。

郁瓒不再是那个瘦削的男孩。

与其说是个男孩,不如说更像一个初涉人世的青年,神色冷淡,甚至透着股漫不经心。

青年微微歪了下头,唇角轻动,淡声道:“加上这半小时,我一共等了姐一个半小时。”

郁知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松,几乎没拿稳。她感到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