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审问过程里,因为江独秀大人实际总管整件事的缘故,他都是与之不曾有过什么深入接触的。便是要宋观再仔细回想一番这奸细一案,他对于这位奸细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唯一记得的大抵就是那奸细最后死在牢中的凄惨模样,因为受刑的缘故而面目全非的样子,而且是自杀,是自己用手指从自己的眉心骨的地方给直接一手指捅穿过去了。
此案最后自然是按到了宋观头上,不关江大人什么事。反正当丞相这些年宋观也不知道背了多少个黑锅了,而这件事也不算是什么黑锅,担了也就担了,宋观倒也是不太在意的。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这旧事被重新翻出来。行刺的刺客的身份,宋观在去往边疆之前都未得知,后来知道了,但因整件事都已经尘埃落定,倒也是没什么好值得去记忆的,只脑中留了一个影儿的记得些许年前死在牢狱里的敌国奸细同这位刺客是一对情人。
这两个人身份在敌国貌似都挺高的,相互喜欢对方,但阴差阳错地没有在一起,最后一个去当了奸细,死了,另一个在对方死去之后时隔多年才获悉对方的死讯,魔怔了,再之后便有了楚馆行刺一事。
只不过这位刺客的行刺一事是只凭着一股杀念是全然没有章法计划的魔怔所为,是以并没有成功逮着宋丞相,反倒是叫宋丞相给躲进暗道里给逃了。当时楚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干朝中大臣,全都是喝醉喝到七仰八叉的模样,这刺客没捉着宋丞相,真是气疯,怒极之下直接举剑,是一剑一个窟窿地扎了好几个大臣,也亏得后头蒲大将军赶来得及时,不然还不知道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指不定这一屋的朝廷命官就全都要交待在这里了,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这一个晚上,对于蒲大将军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回忆。便说一开始宋二当晚叫了那么多人喝酒,单单就是没叫上他,已是叫他心塞得不行不行。蒲大将军在家赤足盘腿坐在榻上,往常这个时候便是他脱了刀鞘然后悉心擦洗自己爱刀的时候,偏这时思绪潮涌,半分安定不下来。
蒲大将军摸着刀柄。这刀是好刀,泛着森寒的光,吹发可断的刀面映着外头幽幽月光斜映进房内,室内未点一灯,只余冷冷的刀锋光芒被外头皎月激发,盈满一室,投映在墙上竟是波光粼粼的,可惜不是湖水幽光,没了那柔和婉约的意思,不见了幽怜,没了哀思,只是冷冰冰里又杀机腾腾。
好你个宋二,蒲大将军握住刀柄,真是不知好歹。他低低头看到,这刀身通彻,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眉眼。这是已经张开了的眉眼,是属于成人的,不复年少模样。他忽然想起自己初见着宋观时候的事情,也许那时并不是初见,只自己记忆里先前并没有宋二公子这个人的印象。彼时他初入学堂,那时宋二还未经了家中变故,父亲阿爹俱在,而阿兄是宫中贵妃,当真是不可一世得很。头一天一整天的课程结束了,他收拾过东西便要回家,不想还是小孩子模样的宋二将他于过道里拦下。
天上残阳将云朵染做石榴红,宋二要笑不笑地将他看着,就这么将他拦着,不急不慢地将他上下一番打量,开了口,轻笑了一声,说道:“我道是谁,这可不是我们的小神童,蒲小公子么?”
他没说话,只站着没动,冷冷地将宋观看着。
宋二手里捏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捞来的扇子,大抵是自觉风流地展开一扇:“我还以为神童有多厉害,不想只是这般。不是说你但凡听过一遍的东西全都能记住的吗?今天夫子明明都将那一段书册念了两遍了,你竟然没全背下来。”勾了嘴角一笑,宋二眉眼里漏下扎人的讽意,偏面上端得正儿八经,但装又装不大全,连维持表象都没做到,叹着,“果然你祖父颇有先见之明,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倒是记不太得了,毕竟我只一个普通人,不是神童,没那么好的记忆力,听过一遍就全记得了,有些事情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