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的时候,浪费也变得没那么难以原谅了。
开始取出的不过是一只鸡,池小秋用新酿的米酒把它擦了一遍,再用剁好挤出的姜汁又抹一遍,等上一会,用特制油纸整个包下来,再拎出一个肚大腰圆的深口罐子。
一倒出来,旁边的人都瞪圆了眼睛
竟是满满一罐的盐。
池小秋财大气粗地将盐都尽数倒进旁边一个瓦煲里,鸡连着油纸包搁进去,再在上头又盖上厚厚一层盐。
这回众人看明白了:合着整一罐的盐,都只是为了配这只鸡。
高家丫头眼里,池小秋周身都添上亮闪闪的金钱光芒。
“都是粗海盐,虽说难得,价却也不贵。”池小秋看出来他们的惊吓,便解释。
加柴炭小火去煮,等了半个多时辰,拿水弹在瓦煲上,便能知晓火候是否足够,最底下的海盐已经煮得发黑,刮掉丢弃,剩余的又重新倒出来,放在锅中炒热,埋进鹌鹑蛋,只等上片刻,便能拿出来。
油纸一剥开,焗好的整只鸡颜色嫩黄,皮肉紧致,轻松用手一撕,便能骨肉剥离,带着咸味的鸡肉鲜香铺面而来,池小秋直接拆下来一只鸡腿,顺便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边嚼边笑:“这东西得趁热,嫩着呢!”
徐晏然还没见过这种吃法,好奇小小咽下一口,便大快朵颐。
这鸡肉确实嫩得出奇,不仅嫩且滑,海盐的咸味是自然而然随着温度透到骨头之内的,因此咸鲜在鼻尖唇齿蔓延开得时候,均匀柔和毫无暴烈,香得舒服。
“好吃!”徐晏然点着头,毫不吝啬给了最高评价。
两人互看着,又笑了起来。
钟应忱的心两三天便寄过来一封,从无间断,里头绝口不提他这一路有何艰辛,说起路上趣事来倒是写了一页又一页。
随着书信而来的还有许多小玩意儿,今天是一对泥人,脸上涂得通红,只看眉眼却十分像他们两个,亦或是某地山里的河心石雕出来的棋子,到后头木头镂雕的小厨房,不知什么时候折出来的纸青蛙,不可尽数。
池小秋到后头添了一个乐趣,拿到信总是先摇一摇,掂一掂重量,隔纸捏一捏,猜猜是何物,等撕了口,看过信,再把纸封倒着一扣,就像完成了一整套仪式一样。
靠着这个物件,便又能安心过上两天。
正是风口浪尖,吴家酒楼她现下也少去,怕给招祸,周家下帖子来请她,都到不了跟前,就被辞了。闭门不出之时,日子好似便是以钟应忱的信为节点来过的,每天只剩下两件事:练菜和等信。
直到宫里传旨,赐下春宴来,她才忽然一惊。
这日子已经滑到了新年了。
宫中赐宴并非人人都能上前去,徐晏然陪不了她,便只能挑了家里最稳重的嬷嬷给她打扮,跟随入宫,到临行之时,一遍遍嘱咐,看着是在安池小秋的心,其实自己的手都抖成一片。
倒是池小秋早已吃透了钟应忱给的留京攻略,反而安慰她:“这回是皇后赐宴,能算上我,是恩典,这是安钟哥的心呢!”
顺便又默默在心里说上一句:自然也会有许多人看她顺眼不过。
清风徐来殿在蓬莱殿东侧,筑于半山之上,仰头望去,游廊蜿蜒,曲曲折折,两边高悬明灯,如一条灯火长龙一路烧了上去,到山顶大殿即止,那里灯火辉煌,殿身庄重,愈加显出皇家风范。
池小秋是第一次进宫,东南西北全不晓得,连宫规都是徐家陪嫁的老嬷嬷临阵磨枪教的,只能跟着宫人走,挨着一个地方,坐下就坚决不动弹。
锦绣铺地,桌案嵌彩,杯盘光鲜,池小秋无暇四顾,低眉敛目,眼观心心观鼻,自出娘胎来就没这么安静过。
宫中确实集四方之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