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危拂云的脸看不太清,依稀只能看到半边浸没在微光里的发根,“别动。”然后明显顿了顿,又补充,“没有凶你。”

陈越乖巧不动了。

失去明亮的视野,其他感官变得清晰,无论是听力还是感知,都达到了顶峰。

衣服移动而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响起。

巨大的阴影笼罩过来。

陈越呼吸错乱几拍,满脑子想的都是十八七岁时的危拂云。没有这么一刻,是如此的清楚。

“别怕。”

一只大手抱住了他,大约没做过这类的举动,极为不熟练,身体靠过来时能听到有规律的心跳声,明明声音不大,却似乎要震耳欲聋。

砰。

砰。

危拂云轻轻靠过来,一双手环住他。

短短的一刹那,陈越想了很多。唯独没有想到,危拂云是要来抱他。

“别怕阿越。”危拂云头抵在他的肩上,压低语调道,“我没想做什么,别怕。”

陈越保持这个姿势不动,任由暖意笼罩全身。

一阵寂静。

最终还是陈越先说话。

“为什么……他说上辈子我要杀你……”

话音刚落,陈越就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不自觉紧绷,仿佛是一根快要断掉的弦。

危拂云咬了下舌尖,“不提这个好不好。”

“我想知道。”陈越磕磕绊绊,用了巨大的勇气,拿起所有的身家去赌上一把,“告诉我,上辈子我的家人,我哥和我姐。”

“上辈子,你是不是喜欢我。”

危拂云很快就回答了。

“不是。”

陈越一怔,眼角余光虚虚撇过去。原先放松的五指肉眼可见的速度握紧,肩胛骨高高隆起,面容煞白到发青。

他赌错了。

“我爱你,我爱你啊。”危拂云收紧手臂,抱他的力度更大了。空缺的心腔涌现大片深藏已久的苦厄,那是陈越死后的多年,得不到满足的虚无,“我爱你。越越不是羞辱你,我只是想让你记住我,让你记得,在所有人亲密喊你阿越时,有个人叫你越越。”

“你死后,我没有下葬你。用新技术把你关在盒子里,你会恨我吗?”

“我是很贱,可我就是爱你有什么办法!我叛变成功那天,他说你要杀我,我不信,但是……但是……其实我早该想明白,你就算要杀我,我也没办法做什么。”

陈越越听越懵,心里乱糟糟。什么要杀他,什么下葬,出于某种直觉,他感觉一定有什么东西横跨在了他们中间。

危拂云哽咽吸一口气,肩膀不断抖动,“你喜欢他,我就留下他。”

洞口外传来老师的呼喊,许多人提着高能灯,四处扫过。

陈越放大声音,用尽全部力气,“我们在这!我们在这里!”

他转过头,欣喜若狂,“危拂云,我们……”

句子截在喉咙间,猛地怔住。

危拂云已经睁不开眼,全靠毅力坚持。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

最后,陈越耳边听到轻轻的一声,蕴着满满嫉妒。

“他真幸运啊。”

自从那天后,陈越就被困在家里。

大哥派了好几个人看守他,除了出门,什么都可以做。

一连数个月过去,陈越都没能见到危拂云,不知道他具体怎么样,心里总有些不安。

直到某天,陈越察觉房间有人走动,神经一紧,迅速清醒过来,正要大声叫人,一只手比他更快捂在嘴巴上。

“越……”说到一半,危拂云快速改口,“阿越,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