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儿又得了绸缎尺头并金银彩线,说着是与姑娘或作小物件用的。”紫鹃取来两个戗金黑漆盒,揭开盖儿,与黛玉细瞧:“都是些细密厚实的,颜色也有好些儿,想来是新近采买的,预备年下用着。如今各色都挑拣些,送过来与姑娘掌眼,挑些合宜的。如今虽是九月里,虽说官中针在线的自然会送来,咱们房内也该慢慢预备两身冬衣的。”

黛玉看了两眼,又问道:“你收着,使它们做几个荷包儿,到时候再瞧瞧。瑞哥儿那里怎么说?”

紫鹃就往那边放着另外两个漆盒努了努嘴,口里道:“哥儿自然也有的,只颜色暗沉些,不过旧年那几样儿。里头倒有两块彰绒,颜色轻巧些儿。瑞哥屋中都是松枝儿管着的,方才出去剪花枝去了,等她回来再瞧,也不迟。”

听是这么着,黛玉方才作罢,拿眼瞧了绸缎彩线两眼,倒也与去岁相差不大,先拣出一块海棠红的素锦:“这块颜色倒还罢了。”口中说着,又翻出一块青碧闪金,一块茜红蜀锦:“再有这两样,旁的略放一放也罢。”

紫鹃收了这三块尺头,将旁的先收起来,一面笑道:“过两日就是十四了,姑娘前儿说懒怠去,真要这么着,或是今儿,或是明儿,早与老太太说一声罢。”

这事黛玉早想过一回,因道:“鸳鸯的事才过去,两日里从太太起,多是凑趣儿的。现又有这么一桩喜事,正能冲一冲的,我若说不去,未免扫兴儿,何况纵然过去了,也就略坐一坐,瞧瞧园子吃两口酒,走两步就走两步罢。”

听是这么着,紫鹃也点了点头,叹道:“可不是。没得生出这么一桩事,连日的不自在。我瞧着鸳鸯姐姐人前儿还是那么个模样,却着实少了些精神。”

说到这里,黛玉也是一叹,口里却没说什么。她虽是于情于理,都是向着贾母这个外祖母,可贾赦到底也是嫡亲的大舅舅,做小辈的,又是女孩儿,更不好合议论长辈的长短。

只盼着十四日赖家的喜气,真能冲一冲,将这事掩过去,倒也罢了。

她这里想着,转眼就到了十四日。

那天才蒙蒙亮,赖大的媳妇又请来相请。贾母也高兴,又是早说过的事,一时略略收拾,就带着王夫人薛姨妈并宝玉姐妹等,一起过去。

赖家离着也近,坐车不过两盏茶的光景就到了。紫鹃跟着黛玉,跨入赖家之前,只将那门阶围墙扫了两眼,见着虽没有妆饰,一应色调布局,却着实有些大观园的轮廓,不由暗暗想道:这赖家的园子,是紧跟在大观园后头建的。虽说规模更小,陈设布局自然也不能比,可里头用着的东西,倒真有些肖似。

及等到了里头,她一路行来,一路细看,见这花园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台,一应俱全,也有几处或玲珑精巧,或庄重轩阔,引人瞩目的去处。

贾母等人也多有点评称赏,只到了一处临水的楼阁处,才各自入席安坐。赖嬷嬷前来陪坐,笑着说了一回话,吃了席面,众人便散漫开来。

如宝钗只安坐席内,听着贾母等人说话儿。探春一时离不得,又觉无趣,便与赖大的女儿说些闲话,一面也留意贾母王夫人处。

黛玉却已是离席,站在高处瞧着溪泉粼粼,听得小丫头们嬉笑顽闹,回首瞧见紫鹃跟在身后,便道:“我略站一站,散散酒劲儿就回去。难得出来,你也逛逛去,不必跟着了。”

对于这处园子,紫鹃也有些好奇,见黛玉这么说,也就答应下来,有意寻摸寻摸幽静可赏玩的地方,便捡了一条僻静小路。一路走,

一路细看景致,不知不觉她竟走得远了。待回过神来,只听得隐隐有些笑声从右面传来,紫鹃暗想:

今日这赖家设宴,里头自然是女眷,隔着远些就是外头宝玉那些个人。自己倒别走错了路,往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