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恐惧,前面不敢发作一点点,可到了现在,安全的现在,似乎能尽情哭一场,全都宣泄出来了。

江霖站在上面,迟迟没看到人影,也有些心焦起来。

他环顾火烧后,遍地乌黑焦灼,残垣断壁的库房,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恐惧:难道说,他们虽然没有被发现,但因为某个缘故,还是被活活闷死在了地下?那紫鹃、不,她不是紫鹃,她是叶晴。叶晴她,是不是也……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该信她,哪怕是绑,也要把她绑到自己那里!

他浑身发冷,几乎站不住,还是旁边的长随看出异样来,忙叫唤了两声,又急急凑到铜管边,就听到下面隐隐传来的哭声。

长随心中大喜,忙伸手抓住江霖,使劲晃了晃:“大爷!他们在下面哭,他们还活着呢!怕是遇到什么事了,咱们赶紧去看看!”

这样连叫了两次,江霖才回过神来,真的听清了情况。

他忙也把耳朵凑过去,果然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哭声,却是断断续续的,一听就使人心酸起来。

江霖的心,随着那哭声,却渐渐安稳下来,转念一想,也猜出里头的情景。

要说是别人别处,他说不定就等一等,等到里面的人发泄完了,稍微收拾收拾,彼此也不尴尬。可前面那个念头着实可怕,他又如何耐得住,当即一挥手,命长随等人将地下通道的入口那些残渣都收拾了,打扫干净,便用铁棍撬起石门,连声唤道:“政公可在?宝二爷可在?”

里头的哭声顿时小了下去。

悉悉索索的半天,似乎有人说了什么,方有人回道:“多谢江公子关照,我等收拾一二,便从里面出来。”

江霖心中稍安,果然静静等在一边,却还是随口吩咐道:“去看看厨房,还有柴火的话,打干净的井水,烧滚了送来。”

他也是才经历地下三天的,深知这时候,人人最渴望的是什么,却也知道,这时候喝热水还罢了,随便煮饭,怕是未必合适。

几个小厮听了,只得应承而去。

待得他们烧水而来,这一处地下室的人也都爬将出来了。

黛玉身子孱弱,面色苍白,被几个小丫头扶着,正坐在紫鹃身侧,面色有些焦急:“你果然还好?我却从没见着你这么个模样儿!”

也难怪她担心,实在是紫鹃的脸色,比她还苍白三分,双眼下两片乌黑的印子,连着唇色都发青。她从来是个健康明媚的少女,一二年都未必多咳嗽一声,如今却这么个模样,岂能不叫人提心。

紫鹃却露齿一笑,分明有些红肿的眼,却荡漾出明媚的光彩来:“姑娘放心,我原没事的。不过是这三日提心吊胆的,不免有些煎熬着了,好生将养两天也就是了。”

她说得轻松,众人听得,反倒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现在回想起来,要不是她居中主持,那一场大火他们如何熬得过?休说应付周全,只怕人人还都是拖累似的。也难怪这紫鹃时时提心,煎熬成这么个模样。

有了这个念头,从贾政起,几乎都有些惭愧起来。

旁边的江霖冷眼看着,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将一盏热水递给紫鹃:“润润唇罢。”

紫鹃伸手接过。

这一递一接间,两人手指与目光,都是一触即分,可心底却不知怎么的,都猛地一颤。

江霖看向紫鹃,见她垂下面庞,两侧有些凌乱的乌发顺着脸颊垂下,分明有些狼狈,却又有一种难言的楚楚之致,不觉得心头一震。

有些话,几乎要冲口而出,却又在下个瞬间,被贾政几句江公子叫住。

江霖匆忙回过头,轻轻咳嗽了两声,因道:“诸位先喝些热水,后面再用些食物,免得肠胃不适,反倒容易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