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询问,宝玉便将事情说了两句,方自又问道:“妹妹往这栊翠庵里做什么?”
惜春道:“这一阵总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便寻妙玉来说说话儿。”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声,眉梢眼角间添了几分寂寞:“旧年我只说清净两字,倒不理论旁个。如今二姐姐、三姐姐她们不必说,连着宝姐姐林姐姐她们也出去了,倒越发觉得园中寂寞,连寻个说话的人,竟也艰难起来。”
“这也只是一时的。及等后面你林姐姐回来,也就好了。”宝玉笑道:“就是宝姐姐那里,也是薛家那边很闹到不堪,不然怕也要过来走动走动的。”
惜春眉心微蹙,因道:“他家又怎么了?”
“怕是薛大哥必要合离了。”宝玉摇了摇头,因道:“这一向咱们家有喜事,姨妈他们也不好吵扰,便没有提。我前儿听柳湘莲说,那夏家太太连着族中人等,俱已是回信,说着要过来分说明白。只怕这一桩姻缘,真个要就此分飞了。”
听是如此,惜春倒不觉如何,只摇头道:“连年闹得人尽皆知,夫妻也无甚情义,纵然劳燕飞分,倒也不算可惜。说不得两人这一桩婚事做罢,倒是一别两宽,各能寻到各处,也未必不是好事。”
“话虽如此,终究难免有些怅然。”宝玉摇头道:“到底是结发夫妻。”
惜春上下打量他两眼,不由噗嗤一笑:“二哥哥可是事到临头,有些慌乱不成?倒是为他家愁这些个。那薛大哥只怕早有分崩的心了。真个要论,也只琴姐姐更叫人嗟叹罢。”
见她打趣起来,宝玉也有些撑不住,摆手道:“你竟也胡沁这些起来!”
惜春犹自道:“我怎么是胡沁?依着我说,薛大哥这一桩婚事做罢,倒还是好的。因为他的事,连宝姐姐那样聪敏人,都吃亏受累不小。何况姨妈,原也是心慈意软的人。”
说到这里,不等宝玉言语,她便又幽幽一叹:“前几日听大嫂子说,那边两位李姑娘也说亲了,纹姐姐更是说定了亲事。我屈指数了数,咱们这园子里的姊妹,独宝姐姐年长,尚未论定亲事,怕也是为着这个也说不准。”
听见说亲事一件,宝玉便有些不自在,因咳嗽了两声,才自道:“没得说这话作什么?”
惜春便横了他一眼,因道:“说到这个,二哥哥便不自在,倒忘了过不得几日,你并林姐姐便要结鸾盟,定终生的喜事?”说得宝玉也有些讪讪了,她才叹道:
“罢了,我也是白不自在原是从妙玉那处出来,听得说她得了江南那边的书信,竟要起身归乡,说不得便要还俗,重做女儿郎……”
宝玉听了,不觉一怔,忙道:“这又从何说来?不是她师傅临终说,命中不宜归乡,只在京中等自己的因果么?怎么忽而有这话!”
“她原就是带发修行,并非入了空门。”惜春却颇为明白:“只是身体病弱,不得已为之。如今身康体健,重做闺阁小姐,也是常情,倒也不算出奇。”
虽这么说,她神色间却颇有些怅然之色。
宝玉也知道,自己这么个妹妹,素日于佛道颇有留念,虽是闺阁秀女,却常有修行之心,园中姊妹中也只她与妙玉最相契合。如今忽听说这事,这一番神色言语,也是份里应当的。
然而,有了这话,他这心里便更添了三分伤感。一时将惜春送回暖香坞,他自己往园中各处徘徊,见着秋爽斋等几处庭院,萧瑟寂寞,不过几个洒扫看管的老欧婆子等,不免更添了徘徊瞻顾之意。
还是后面麝月见着天色渐晚,因寻出去,才将宝玉唤回,又说及黛玉等事,才让他渐渐回转过来。
宝玉犹自感慨,因道:“如今菊花正好,若姊妹们都还在园中,这会子又可做诗社了。”
麝月取了热热的毛巾,且与他洗脸,听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