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命人取来镜奁,稍稍修饰整顿,又打发了傅家婆子等人,自往前头厅堂里去。
到了那里,方知道原是平安州的部将又送了礼来,偏这会子凤姐等人料理元春那边的事,竟抽不得空。又有婆子等往女眷处请安,贾赦便请来邢夫人料理事项。
邢夫人虽觉没趣,只瞧着收礼两字上,自己且沾着些便宜,倒也完满了这事。
只说这也是偶尔一件,谁知后面二三个月,竟渐渐有些旧日走动少了的人家,又自活络起来。一来二去,竟有些旧年兴盛的光景。
虽则贾赦如今已无爵位,可被这些个人以一捧,倒也渐渐有些老封君的模样儿。连带着邢夫人,也因女眷往来,渐次心胸开阔了些:凡见了人,都是满团笑脸的恭维,连多看她歪斜的眼角唇边都无有,时日一长,她竟也渐渐将计较的心松了大半。
至如贾政、贾珍两处,也是日渐有些旧日的模样。
只是贾政念着守孝两字,倒还推脱的多,贾珍那里,却渐渐有些放肆起来,又比着旧日的宴饮赌牌等事,渐渐兴起来。
凤姐等人看在眼里,也不理论,只是常日里自家说起来,不免有些议论。又有贾环,因身体渐渐养好,贾政又发狠,比着旧日魇魔法推蜡烛等事后的例,重将他拘束起来,一应课业且在上面加了许多。
贾环正自苦楚,又听得这些,真个是百爪挠心:有个同胞姐姐做娘娘,如今家里又多倚仗,纵然老太太、太太去了,谁看不高看宝玉一眼?倒越发把自己比下去了。细想来,也就是我投生在姨娘肚子里,人人都奉承他去,真真叫人不服!
一面想,一面看着课业,越发咬牙起来。
只因拘束得狠,旁人也不理论,就是探春偶尔看一眼,也多是疾言厉色:前头单子一件,着实让她失望,又平添了犹疑,不免越加严苛。
倒是宝玉瞧着家中景象渐渐和缓,且贾母王夫人之事也将将一年的光景,不免将悲戚之情暂了,又瞧着瑞哥、贾兰、贾菌等用心功课,自己便也留心起来。
贾政虽是严父,但瞧着如此,倒也添了些宽慰。又因贾母、王夫人临终前含泪百般惦念嘱托,贾宝玉也是经历离殇,他倒渐渐去了些严加管教的心,比旧日更显宽和。
如此一来一往,父子两人虽还有些隔阂,却比旧年的关系,又亲近松缓了许多。
里头种种,且不细论。
只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转眼秋尽冬来,眼瞅着便是腊月的光景,贾家两府便也收拾起来,预备年节的事项。
虽说因贾母、王夫人两件丧事,两处尤其是西府这边,自然要减去许多热闹,一应妆点也须素净。可到底两人故去已是一年多,又是年节,倒也照着旧例置办起来。
外头装饰不过稍作替换,也不敢用大红大紫的,也不置酒宴等事,仍旧维持这守孝之家的模样。可里里外外走动送礼的世交、姻亲、门下、部将并朝臣等等,却又比前头二三年热闹起来。
譬如什么邬家、孙家之流,也渐次往来走动。
凤姐并探春两人,虽说聪敏能干,到底前头这些个事,还是王夫人一力料理的,如今忽一并上来,她们虽还能支应,却也不免有些忙乱。
贾琏瞧着,便说与贾赦、贾政两句。
贾赦便有些犹疑:“往年倒还罢了,如今你太太到底有病在身,倒不好十分操劳。东府那边珍哥媳妇倒好,只他家也忙乱,又如何帮衬我们。”
这话一出,贾琏也不好多说了。
毕竟邢夫人这里,论起来还有诰命一件,怕是要得罪人的。
倒是贾政犹豫了片刻,因道:“我瞧着外甥女并四丫头也渐次大了,她们也是极聪敏的,或是能帮衬一二。便不论这个,两人学着料理起来,往后也是一桩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