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垂下细密的眼睫,淡淡道:“不必理他,回屋子里去。”一面说,她一面往里头去。

翠墨见着,忙跟了上去,也不再提贾环,只笑着道:“姑娘,前头送了新衣衫并料子来了。自然,因着老太太、太太的丧,都是些素净的。另有一副素银头面,一对玉簪子。”

正说着,那边侍书从里面出来,把个匣子打开来与她看。

果然是素银头面,一色洁净,只微微点缀几颗小指头大的珍珠,便无旁物,连着花纹也是极简洁的。至如那一对玉簪,用得青白玉,寥寥数笔,雕出一含苞,一盛开的杏花。

虽然都是依着旧例的,却又减薄了好些。

探春原是帮衬着理家的,自然心中有数,又往那边的衣衫料子望了一眼,只命她们收下,便不提旁话了。

倒是侍书忍不住多说两句:“如今这针在线的人,竟也不留心,原就不绣花了的,还只捡着这些暗沉沉的。虽说老太太、太太的孝在,到底上头有老爷,外头又有亲戚的,姑娘如今又要帮衬着料理的,人来人去的,也不是个道理。”

“你们挑着料子做两身,也就是了。”探春淡淡道:“实在不妥,托人去外头买些针线料子来,省得嚼舌。”

侍书听了,只得答应下来。

探春也无心理会这些小事,等凤姐遣人相请,便忙过去商议。那里早有一个尤氏等着了,三个人在屋里细细商议了一回,便定下事来。

虽这么着了,尤氏还有些心虚:“若你珍大哥知道,怕是要埋怨我的。”

“果真四丫头应了这个差事,后头怕不知珍大哥一个埋怨。”凤姐冷笑道:“我们老爷旧年的事一出,明里暗中的,多少人埋怨。连着我们二爷并我,也落得里外不是人。可这一桩事,我们又沾着什么?不过大家伙儿胳膊折了往袖子里罢了。”

这话,尤氏自然知道。

她虽与惜春生了嫌隙,却着实不是个心狠手辣的,又深知惜春并贾珍的性情,不肯落这个埋怨。幸而这一桩事,三个人都有三个人隐瞒的缘故,彼此能合在一处,倒也罢了。

探春又道:“咱们也不过尽人事罢了。究竟是个什么结果,又有哪个知道?便是娘娘,难道就能拿准了不成?”

以此多说两句,却是软硬皆在,说得极妥帖。

凤姐并尤氏已是知道她托宝玉往南安郡王府上打听了的,又听了这话,不由看她两眼,暗想:这一桩事,偏落在四丫头身上,由不得人不提心。若是这三丫头,成与不成,倒都罢了。

一行想,一行说几句闲话,三人便自散了。

及等去宫中探视的日子,三人依着礼数装扮一番,自也得了贾政等人几句嘱咐,可真个见了元春,一番言语后,便瞧瞧将贾赦买官并惜春和亲两件事道来。

元春原便沉稳善查、博学多知,自入宫中,又是时时小心留意,越发涵养出来。听了这两桩事,她虽是心中微紧,也只是点一点头,淡淡道:

“四妹妹的事,我原听说了的,本是贵妃娘娘的好意儿。只是我们家的事,她原不大知道,不免高看了四妹妹。虽是好心,只怕误了国事,我若得了说话的机会,自然会禀报圣上。至如伯父那里,这官爵既是圣命所夺,真个再要讨,却也未必妥当了。”

凤姐三人忙起身领了话,又陪着说些旁话,瞧了瞧才生出的小皇子,见这婴孩肉嘟嘟的,生得粉嫩,双目灵动,比头前似乎又长大了些,不免心中欢喜,却也不敢逗弄,只是说几句讨喜的话便罢。

一时出去,三人也是商议妥当,且将元春话略作变通,且回禀贾赦、贾政等人。

贾赦自然面色微沉,抚须不语。

倒是贾政面色和缓了许多,因道:“娘娘既如此说,可见四丫头的事,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