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等过了正月,二月里邢岫烟出阁,薛蝌成婚,宝玉等人也是过去祝贺一回,吃了水酒宴席,对不敢喝酒,倒也略略尽意。
又有元春,待得三月里,提前发动,按说是有些不妥,谁知她却顺顺利利诞下一子,将养了几天,便是玉雪可爱,粉团团的,众人自然越发添了欢喜,倒将去岁贾母、王夫人离世的悲戚暂且减却了五六分。
就是贾宝玉,提及这个,也添了三分喜气,且去寻黛玉言语。
谁知到了水边,他便忽而有些恍惚,一时迷迷瞪瞪的,竟差点跌落到水中,幸而旁边正巧有几个婆子经过,瞧着不对忙七手八脚拉拽了过来,又慌不叠得回与凤姐处。
凤姐近来虽是忙乱,到底因着丧期之故,里外事情减却了四五分,倒还能支撑得住。又有邢夫人重讨了贾赦房里的事,更有三分从容。
这会子听了这话,她也是有些着紧,忙一面打发人请大夫,一面前去探视。
宝玉早被扶回了怡红院,却还有些神思恍惚的,凤姐过来,他也有些失魂落魄,半日才想起来让茶,言语起来,竟也是七零八落的,迥然不似他旧日的行止。
见着这情景,凤姐自然嘱咐丫鬟婆子里紧盯着服侍,可等出去了,她便沉下脸来,又见探春、黛玉、惜春并李纨也赶过来,她便先照应了一二。
及等四人进去瞧了一回,凤姐在里头不提一个字,出来后,却邀四人到她屋中说话。
平儿端了茶来,各人一份,又要预备点心,却被凤姐拦下,努努嘴使她打发了旁个小丫鬟,方沉着脸道:“大嫂子在,三妹妹、四妹妹并林妹妹也都是聪敏的,自然瞧得出来。这一桩事怕是不简单呐。”
李纨早在路上就盘算了一回,这时候便顺着话道:“我看宝玉,倒有些像太太旧年的样子……只是不知什么缘故。”
“还能是什么缘故!”探春面色沉沉,却率先戳破了事:“太太旧年多病,倒也罢了。二哥哥身子却是健旺,大夫现看了,也说没有病症,还能是什么?说不得便是动了些阴鄙下贱的魇咒的法子!”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不免多看她一眼,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话,满座谁说来都是容易的。偏偏,谁又不好张这个口。到底赵姨娘是探春的生母,提了这话,岂不是刺她的心。可谁都不肯说,她自己便要说出来,细细想来,倒越发可叹可悯可敬了。
这些心思,探春自然能明白。她秉性聪敏,又知大体,明事理,虽说知道在座诸人的心思,越发叫她恼怒。可这一腔恼恨,她也知道该往那里去的:“太太那一回,未必不是迟了,方这么着。现今既有这情景,竟还是早早料理,先将院子各处查探翻找一回,才能安心。”
她既这么说,黛玉便也道:“宝玉戴着的那块玉,竟也请得道的人来做个法事,再悬挂上去,才是妥当。”
“这却容易。”凤姐道:“我已是打发人告诉了我们二爷,请他亲自去清虚观请张道长来。他虽是个神仙似的人物,到底与咱们家相厚,过来一趟倒也容易。”
得了这话,众人心中更是安稳,而后又去看宝玉,却见他越发深思混沌,竟有些呆愣起来,不免寻了话来与他言语,又从旁照料,且不在话下。
宝玉既得病,又是这么个情景,自然惊动了贾赦、贾珍夫妇过来,又有贾政,本是往城外家庙里料理事的,也是匆匆赶回。
凤姐自然将一应事分说明白。
贾政虽不信这些鬼神之事,争奈大夫只说无恙,又有旧年的几桩事,由不得他不偏信三分。又有贾珍,听得凤姐说情张道人一件,忽想起旧年自家祠堂闹鬼一桩事,忙道:“怎么不请旧年那位张老道?他虽不比这张真人,倒也有些异样的能耐,又与宝玉结交的。”
提了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