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那年秋收,朝廷张贴告示增加三成田赋,如此一来,剩下的粮食不够还郭河银子,开始计算利息。想着转过年勤快一些,把多出的三成田赋赶出来,两三年的光景也能还上郭河银子。”

“可天不遂人愿,转过年闹蝗灾,官府放任不理,错过了抢救蝗灾最佳时机,那年的收成不足往年一半,朝廷田赋照缴,郭河的银子又还不上了,买的良田当做利息被郭河收走了,连本金带利息,接着滚,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二十两银子,五年就涨到九百多两。”

小玉擦了擦眼角泪水,面上挤出一抹苦笑。

“我嫁给郭河做续弦,我弟弟妹妹就解脱了。”

抬手轻轻抚了抚手边,给温若初肚子里孩子做的两双虎头鞋。

“为王爷和娘娘做衣裳的这几个月,我手里攒了点银子,托人买了几尺蜀锦,正好够做两双鞋,送给两位小公子,算是小玉的心意,娘娘不要嫌弃,小玉求见娘娘,就是来找娘娘赔罪的,小玉辜负了娘娘,以后不能为荣王府做衣裳了。”

送走小玉,温若初心情沉闷得厉害。

十四岁的小姑娘还是一个孩子,在父母掌心里撒娇的好年纪,小玉就要肩负重担跳火坑了。

受到小玉影响,几个伺候的丫头,都红着眼睛,不说话了,眼底隐隐泛着泪花。

月儿用帕子抹了抹眼角,抿着嘴唇,犹豫着问道。

“公主,有没有法子能帮小玉?二十两银子,得是多高的利息,五年滚到九百多两?肯定不合律法,大理寺和刑部的那些人看不见吗?”

月儿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带着一丝丝的沙哑,眼泪憋得应该很厉害,又气愤又委屈。

温若初长长叹了一口气,月儿是冲着她来的,她心疼月儿,也怜悯小玉。

可她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皇后对荣王府虎视眈眈,巴不得她和沈惊澜出错处。

临盆在即,她自己尚且费些心神和皇后周旋。横生枝节帮助旁人,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把别人家的棺材抬自己家哭,首先需有那个力气能抬得动棺材。

帮助小玉不仅仅是拿出一千两银子的事。

一千两银子她给得起。

可替小玉还了债务之后呢?

小玉解脱了,那个郭河淫心不死,还会去祸害别的姑娘。

南卿庄的良田原本都是朝廷的公田,朝廷低价放了出来,农户手里没银子没银子怎么办?

这个时候接济乡里的“大善人”郭河出现了,以一年之内免利息的方式,借银子给农户。

紧接着秋收,朝廷上调田赋,农户能交够官府的田赋,还不起朝郭河那借来的买地的银子,郭河就要收农户手里的田地抵做一年的利息,本金接着滚利。

一手买进卖出,农户除了增加了永远换上的债务,什么都没得到。

整个南卿庄的良田,经过五六年运作,基本上成了郭河私产。

曾买过南卿庄良田的农户,手里不仅没了田,倒欠郭河一笔银子。

乍看之下没什么问题,借人家银子,就要还。

可仔细琢磨这里面,好像不止借农户银子抬高利息这一件事,一环扣一环,处处透着一股诡异的巧合,好像有一张无形大网,硬生生把那些只想吃饱饭的农户,往死路上逼,喝穷人的血,敲骨吸髓,盘剥致死。

官府前一年放出低价良田,为何等秋收突然抬高田赋?

郭河原来不过是经营布匹商人,官府放地的那年手里为何会有那么多的银子借给农户?

官商勾结一番运作,简直就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和珅来了都甘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