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只得愤愤啐了句:“土包子。”

站在水井旁的男孩也不反驳,只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他长相酷似生母,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青衣小厮却没空欣赏,莫名觉得脊背发寒,口不择言:

“看什么看,你这张脸,迟早要和你那个短命娘一样被卖到窑子里去。”

说完,他便嫌晦气似的,转身离开了小院,临走之前,还泄愤地,一脚将地上的木头食盒踹翻。

破瓷碗里的馒头本就不是刚出笼又大又软的状态,如今沾了土,更显得让人食欲全无。

闻九却像早习惯了这些,淡定地蹲下,去捡自己脏兮兮的早餐。

谁料,他的手竟被人拦住。

是那个穿白麻袍的怪和尚,对方一碰到自己,立刻变得凝实许多,热热的,不像鬼,倒像春日里的太阳。

镇静地,他反问:“你是鬼吗?”

“在吸我的阳气?”

前一秒还在心疼的谢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别吃这个。”略显强硬地将馒头食盒放到一边,他手上凭空多了一块糕,用绣着竹叶的帕子包着,递到男孩嘴边:“白糖糕,嗯?”

闻九抿紧了唇。

和尚拿出来的吃食自然是好的,软软的,还带着点温热,可谁知里面放没放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他心里,还不如剥了皮的冷馒头。

他看不清对方过往未来,自然也不知道对方的来意为何。

无奈地叹了口气,谢玄收手,自己先在白糖糕上咬了一口,嚼了嚼,喉结明显滚动一下,接着才重新把糕放回闻九唇边。

“咕噜噜”

米浆蒸熟后的清甜勾得常年饥一顿饱一顿的胃接连叫了两声,闻九垂眸,卷而翘的睫毛抖动几下,终是张开了闭紧的嘴巴。

他的吃相很克制,明明饿极了,却仍旧一小口一小口的进食,好似明白狼吞虎咽会让自己难受,熟练得让人心疼。

整整吃完了一大块白糖糕,肚子里有了东西的闻九才抬眸:“你很难过。”

“为什么?”

谢玄不知该怎么回答。

下山前,下山后,他从很多人口中听过闻九的过往,但所有的文字加起来,都没有他眼前这一幕来得真实。

乍听风马牛不相及地,谢玄轻声:“我想把你养得更娇气点。”

要足够昏暗的房间、宽大柔软的床才能睡着,要穿最漂亮舒适的衣衫,拿着菜谱挑挑拣拣磨他下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活着都艰难。

闻九难得产生了点茫然。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怀疑对方其实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破了戒,始乱终弃,又浪子回头,像那些丫鬟偷聊的话本子般。

可很快,闻九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他和这和尚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吃饱了。”仔细地没让自己任何一处弄脏对方的帕子僧袍,闻九稍稍挪远了些:“你走吧,今晚会有一个道士过来。”

这是他刚刚从德全,先前那个青衣小厮眼中读出的,对方今晚恰巧在门口接待,还会触怒那位青云门的贵客,挨满三十大板。

事情越是快发生,他就瞧得越清楚,反之,便是模糊的片段。

如果这和尚真是鬼,八成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我不怕道士。”

弯腰用桶里的水把手帕浸湿,谢玄重新拿出装了药的白玉瓶,哄劝:“先上药吧,你身上有伤,我闻到了血腥味。”

没等对方答话,他便单手将男孩抱了起来,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隔着衣料,甚至能感受到那藏在皮肉下骨头。

乍然腾空,闻九本能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