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残酷的事实却告诉了他,心存侥幸没有任何用处。
命运有时很喜欢开这样的玩笑,正是因为知晓人们心中的畏惧几何,才恶趣味地将铡刀立在那些幸福之人的颈侧。
面对自己这样的处境,他的心里满是无奈和苦涩。
但若是问他后悔吗?
如果他轻飘飘地说一句“不后悔”,会不会看上去很不坦诚?
他不喜欢任何形式的道德绑架。
即便如果不是他,而是徐引,徐引为他自己付出的感情感到后悔。林予慈心想,他或许会感到伤心,也会有些难过,但最终也只是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不同于翘了一节课、考砸了一门试,对家长“出柜”这件事,对于现阶段的他们来说,代价都过于沉重了。
沉重到,他们彼此两人都难以背负。
如果恣意之后的结局是血淋淋的,想必谁也无法能笑着坦然接受。
但他真的后悔吗?
林予慈认真地想了想。
他的答案还是不后悔的。
不是为了逞什么所谓的少年无畏与英勇,他只是认真地回忆了一遍自己和徐引相处的经过。
他们之间发生的再小不过的事情、他们说过的那些琐碎的话、他们对视上的每一个眼神。
随后,他的心中便只剩下了一片柔软。
如果真要叫他后悔,他反倒不知道该从哪一刻开始后悔了。
是少年每周末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只为了来到他的学校和他吃晚饭的那一刻?
是少年在熄了灯的酒店房间里闭着眼许愿,许下的心愿是“希望林予慈和我在一起”的那一刻?
还是少年在深夜巷中的榕树下亲吻他,贴上他的嘴唇时都忍不住颤抖的那一刻?
往事亦或是回忆,一幕幕,桩桩件件,都是他自愿贴近的罪证。
明明那些美好的事情发生在不久之前,可他现在已经格外地想念了。
“小慈啊。”
林予慈抬头看向了母亲。
母亲的声音一如往日的柔软和温和,她说:
“你们这样,是不行的。”
与其说是美梦惊醒,倒不如说,他是在一瞬间回到了残酷的现实当中。
林晓莉明明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他却好像始终看不清母亲的表情。
他的耳朵里,始终回荡着母亲的声音,宣告着“不行”、“不行”。
这是林予慈自小就非常熟悉的声音。
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小时候,每当他犯了错,林晓莉并不会像其他的家长一样训斥他、责怪他。
她会将他为什么不能这样做的原因,娓娓地向他一一道来。
林予慈一直为自己有这样温柔而讲理的母亲感到自豪,可是今天,他却非常、非常地不想去听母亲接下来的话。
但他没有权利去阻止母亲开口,这对于一位爱子的母亲来说并不公平。
林晓莉勉强地笑了笑:
“我还记得,大概从你六七岁开始,也就是刚刚和我顶嘴的那个年纪,我就觉得你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你从小就很聪明,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做决定,我也一直很少干涉过你。这一点,妈妈说的没有错吧?”
“……没有。”
林予慈盯着沙发的一角。这个沙发是他们来到江汉市后买的第一套家具,陪着他们搬了很多次家,沙发一角的流苏已经被磨得参差不平了。
林晓莉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和小引……你们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已至此,也不想对你有过多的责怪,妈妈只是想跟你说一些我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