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在巷口那棵榕树下一起长大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时间总归没有对他们太残酷。
车转过滨江十字路口之后,静默了许久的林予慈忽然出了声。
他指了指车窗外夜色中的江汉大桥,说:
“我们……很多年没来这里了。”
虽然他已经回江汉市有几个月了,外出时也经过了很多次江汉大桥,但他自认这句话没说错。
重点并非是“江汉大桥”,而是“我们”,他和徐引两人上次来这里,还是在八年前的夏天。
那是一个炎热到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夏天。
他们在弥漫着蔷薇花香的巷子里相拥,在江汉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里穿行,在江汉大桥边的围栏处悠闲地吹着晚风。
那是他们对彼此的爱意最为汹涌澎湃的时候,也是他们最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永恒的时候。林予慈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对徐引说:
“希望以后永远不会有离开这里的一天。”
似乎是同样想到了那个夏天,徐引将车停在了街道路边。
林予慈率先一步下了车,却迟迟没见徐引下来。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正纳闷的时候,徐引终于下了车,手上还拎着一件外套。
并未多言,徐引朝着林予慈走过来,将外套拢在了林予慈的肩上。
河面上吹来徐徐的夜风,林予慈的头发被吹得扬了起来,他半低下头去拉衣服拉链,于是五官变得更加明晰。
林予慈的脸颊上有颗痣,那颗痣长得恰到好处,既不在眼尾,也不在脸颊,而是刚巧生在颧骨与眼角之间的位置。
无论是在他冷脸的时候,还是在他笑着的时候,这颗痣的存在感都很分明,与他的眉目、神情相得益彰,衬得整张面庞都生动起来。
徐引肆无忌惮地盯着林予慈的脸,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他都觉得林予慈好看。
他最好看。
灯火映照下的江面格外宁静,江对岸伫立的地标建筑璀璨而耀眼。亮着彩灯的轮渡寂静地停靠在码头岸边,似乎在等待着第二天的繁华与忙碌。
林予慈终于将外套穿好,抬起眼看向了徐引,如年少时那样,他在说话时眼中会下意识地流露出些许笑意:“走一走吧。”
徐引挪开了视线:“好。”
他们顺着滨河码头的方向一直走去。
虽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但不远处的河岸边依旧有着零星一些路人,其中有几对手挽着手的亲密情侣,不时地传来嬉闹的声音。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的脚步一前一后,不紧不慢。林予慈稍前一些,而徐引走在他斜后方半步。
林予慈在想着该怎么开口。决定在今夜坦白,并非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在徐引律所楼下等他的那两个小时里,他其实一直在想自己面对徐引的时候该说些什么话,却始终没有想出一个及格的答案来。
饶是能言善辩在工作方面总是能克服困难的他,面对八年以来未曾解决的沉疴痼疾时,也是颇为束手无措的。
但杨雪的话始终在他耳边回响。
心中的阀门一旦打开,行动就变为了极为迫切的事情。如果当下他不去做,以后便更难生出勇气去做了。而有多少人就这样勉强将就又混沌地过完了这一辈子。
无论他心中有没有得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他都不能再做任何无谓的逃避了,他必须要在今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到底有什么困难的呢?不过是诚实地剖白一些心里话。当年的那些纠结和困惑如今已不再重要,他想做的就是把真心剖给对方看。
这些话或许词不达意,或许不是坦诚相见的最佳时机,但他一点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