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班级里,还有另外两位华人学生,他们都是自小在美国生活长大,均是天资聪颖、家境不凡。
原先,英语算是林予慈非常拿手的学科,可到了美国之后他才发现,他的英语水平与全英文授课相比,还是相差一定的距离。
有些教授讲课语速很快,有的英语还带着些许口音,而从他们口中说出的许多专业词汇,林予慈完全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他自尊心很强,又一向是一个很好强的人,不好意思总是一直去问同学,于是上课前会悄悄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回去之后再逐字逐句地去翻译。
为了不输于其他人,也为了证明自己的优秀,他几乎将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在了看书学习上,以便更加适应国外的教学方式。
他从图书馆里借来的厚厚的专著,一翻阅就是一整个晚上,等到他终于从书桌上抬起头的时候,往往已经到了深夜两三点。
此时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刻,周遭的一切早已陷入了沉睡,他揉着发酸的肩颈,站起身来眺望着窗外的夜景。
独在异乡便总有想念家乡的时候,每逢此刻他的孤独感是最为强烈的,透过书桌前那扇细而窄的窗户,窗外是并不属于他的旧金山夜景。
此时此刻,对于江汉市的想念便翻涌而起。
他已经说不出来,他究竟是想念那个城市,还是想念在那个城市里生活着的人。
在那个遥远的滨江城市里,有他的好朋友,有他的一所所母校,还有那个高个子的少年。
那个少年的样貌,林予慈曾经觉得熟悉至极,熟悉到他觉得无论多久之后都不会忘却。
他原以为徐引的相貌会一直烙印在自己的记忆里,不曾想,人的记忆实在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过仅仅是两年过去,那个少年的脸,已经由最开始的分外清晰,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林予慈能想起他的大致轮廓,却回想不出他五官的细节了。
发现这件事的那天夜晚,他翻遍了自己手机的相册,发现居然没有留下一张少年的照片。
这种油然而生的深深歉疚,远比遗忘本身更叫他难过。
在国外的这些年里,他也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上去上课之前都会给母亲打一通电话。
在他出国的那一年,林晓莉也回到了洵州的老家,舅舅和姥爷他们都在洵州,林予慈也相对放心些。
林晓莉的脾气和往日里一样,电话中她的声音总是温柔又操心,叮嘱林予慈无论多忙,每天至少要按时吃饭,天冷时也要记得添衣。
林予慈总是说着“知道了”“放心”,隔着大洋彼岸努力安抚着一位母亲的忧心。
在异国他乡,他知道自己不再是为了自己而努力。
为了供他读书,林晓莉已经卖掉了乐平巷中的房子,整个家庭未来的希望,都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
林晓莉不说,不代表他可以忽略这份沉重的付出。
在林予慈留学的第二年,手机微信出了视频通话的功能。
某天清晨,姥姥和姥爷兴冲冲地举着手机,隔着一万多公里的距离同他视频。
因为网速很慢,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视频也总是卡在一个画面上。
林予慈每说完一句话,都需要等好几秒钟才能听到回音,自己这边的屏幕上是白天,而另一边的屏幕上是黑夜。
视频通话本应该是拉近距离的工具,可这次视频通话却让林予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他离他所爱的人们已经那样的遥远,遥远到通讯工具都已无法及时地传情达意。
那日,在结束了和家人的视频通话之后,他拿着手机翻看了很久很久。
他将好友列表从头翻到了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