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我也很想向她道谢,不止为那几盆兰花。

众所周知,仙盟九修,唯有剑修、符修、琴修被选拔进内门的几率最大?,同年?的外?门弟子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修习剑道,殊不知剑道为九修之中唯一苦修。

在外?门的前三个月,一众新弟子几乎是剑不离手,掌心磨出水泡,破了,愈合,又磨出水泡,直到形成一层又厚又硬,用剑锋划开却不见?血的老茧,才算勉强摸索出了一点?门道。

这份苦,实在是常人难以忍受,短短三个月,近千名剑修就只剩下不足五十,外?门后山的弃剑潭简直堆起了一座小山。

雪虐风饕,滴水成冰的深夜,我也动摇过,看着?自己几乎快要烂掉的手,真想抛开那把剑,躲进温暖如春的屋子里?。

是郁润青偷跑去长平城,帮我买了治冻疮的药膏。

“怎么样,还痛不痛?”

“……你不怕被抓到。”

“抓到就抓到嘛,大不了就是受罚。”郁润青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只烧鸽子,鸽子本就不大?,烧过更?是比巴掌还小,总共也没?有几两肉,她献宝似的递给我,一双眼星子般明亮:“闻闻,香不香?还热着?呢。”

不等我开口,她便将烧鸽子塞到我怀里?,自顾自的说:“快点?吃吧,我都在外?边吃完了。你也真是的,何?必跟苏子卓较劲,他皮糙肉厚的又不怕冷,你要是真冻坏了多不值啊……快吃呀,待会该凉了。”

我分明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却像是喉咙被堵住了,一句也说不出口。

过了一会才道:“我们一人一半。”

郁润青伸出同样布满硬茧的手,扯下一小块鸽子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看着?我笑,倒好像能看明白我不为人知的心事。

我偏过头,望向冬日里?的夜幕。

那一晚风雪已停,明月高悬,星罗棋布,我们为了避开鱼旗阵的监视,像两只灰突突的夜鹰一样并排坐在屋顶上,一人一口,分食了那只可怜的鸽子。

后来很长一段日子,我在静室里?修习,郁润青就安安静静的躺在角落里?看书。她对?符篆术法异常感兴趣,陪我熬过那漫长的三个月后便将佩剑丢进了弃剑潭,一心钻研起符修。有时候太专注,会忘记时间,膳房关门了就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吃,只能忍饿挨一宿。郁润青是受不了饿的,一饿就要头晕,因?此总是想法设法填饱自己的肚子,当然?还有我的。

最开始郁润青只是偷跑去长平城或望仙镇买东西吃,她手头宽裕,外?门夜守也好打点?,对?她经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临近内门选拔的那两个月,外?门夜守忽然?间换了人,新夜守非常之严厉,被抓到擅自出入必定是要被关数日禁闭的。

郁润青没?什么机会去城里?了,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学着?做饭。

我还记得她做的第一道菜是香菇炒肉,放了很多油,没?有一点?盐巴,肉有的糊了,以后的根本没?熟,就这样一盘菜,我们两个居然?吃的干干净净。

她沾沾自喜:“我果然?还是很有天份的。”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或许转眼便是一生了。

可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和郁润青,只有那无比短暂的一年?而已。

春蓬认主当晚,我被唤上大?殿,静谧的殿宇中,只有我和宗主。

“春蓬剑是冷的,为杀戮而降世,它不允许自己有弱点?,所以它会杀掉所有能动摇你的人,它以为无情者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宗主看着?那把悬在半空的剑,轻轻叹道:“肉体凡胎,如何?无欲无情,可它偏不信自己的道法是一条歧途,偏要和重葵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