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青难免要闹,也难免要病一场。

她?自小就是这样,心?里?若有什么不痛快的, 便会接连几日高热不退, 整个?人昏昏沉沉,好似一睡过?去就再不会醒来。

虽然明知道她?没有大碍,但侯爷和郡主娘娘总是为?此悬着一颗心?,无伤大雅的事情,能顺着她?的都?尽所能顺着她?。

可?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也不好事事都?顺着她?。

我不知郡主娘娘是用怎样的说辞哄好了郁润青, 那?一日郁润青来竹园找我,蔫蔫的,大病初愈,像霜打的茄子, 却没提叫我搬回去, 只盘膝坐在屏榻上?, 肘撑着案几, 手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翻着棋谱, 时不时看一眼窗外覆着雪霜的竹林,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很清楚,只要我开口一问,她?便什么都?同我说了, 从来如此。

然而默默许久,仍是郁润青先开口。

她?合上?棋谱, 偏过?头来,瞳仁仿若两颗圆润又纯粹的黑曜石,盯着人看的时候,叫人心?里?莫名一烫。

“阿檀……”郁润青悄声唤我,眼尾也悄然浮上?一抹红,好似忍着泪意,佯装若无其事说:“我们来下一盘棋吧,拿我那?副象牙棋。”

郁润青从小求知欲就很强,不论琴棋书画还是养雀斗蛐蛐,但凡她?喜欢上?了,非钻研透彻不可?。前些时日,迷上?象棋,润魃托人给她?弄了一副象牙制成的棋子,每一枚都?莹白如玉,油润细腻,她?宝贝的不得?了,轻易不肯让旁人经手,对我却是没那?些讲究。

毕竟过?往那?十年,我们终日在一起,从早到晚,又从晚到早,几乎是形影不离的,润魃总打趣说我们两个?人好的像一个?人,倒也算不上?夸大其词。

可?随着郁润青一日日长大,不再似儿时那?般体弱多病,我渐渐明白,原来过?往那?十年我俩都?受限在侯府那?小小一方天地里?,是高高树顶上?,一个?巢里?的两只雏鸟,不得?不终日作伴,消磨光阴。

雏鸟总有一日会羽翼丰满,各奔前程去。

我如往常一样同她?下了一盘棋,她?的神情稍显澄明,大抵是觉得?即便我搬到竹园来了,我们俩也不会就此生疏。

她?还不习惯与我分开。

后来的日子,郡主娘娘将已经长大成人的润魃放了野,改领着郁润青出门应酬,众人这才惊觉侯府还有一个?与润魃全?然不同的润青。倘若说润魃是生在旱灾里?的毒日头,不将天地万物放在眼里?,蛮横的燥热,那?么润青便是好年月里?的一场春雨,如丝如绸,浸润了山野,温柔而又多情。

郁润青不过?去了两三场内帷小宴,便有声名在外,几乎日日都?有专给她?一个?人的邀贴请柬送到候府,也总有人为?着见她?特地上?门拜访。

郡主娘娘很得?意,可?得?意之余不免感到捉襟见肘的窘迫。毕竟每一场应酬是要拿真?金白银维持体面的,她?养的这四个?孩子,外加一个?我,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老?早就没钱了,这两年全?靠娘家和贵妃接济,再怎么样也是有限的。

郁润青一定是察觉到了郡主娘娘的窘迫,忽然间和陈、李两家的小姐走得?近了些。陈李两家是岭南有名的富商,富甲一方,却有为?富不仁之嫌,连那?两家的小姐都?是出了名的恣意纵情,清贵人家一向?不愿与之来往,偏郁润青同她?们玩到一处去了。

郡主娘娘心?里?应当也是不大痛快的,奈何润生到了议亲的年纪,想寻一个?般配的女子就不得?不充一充门面,她?要做东道主,办一场大宴,少不得?陈李两家倾力?相助。郡主娘娘一时不好阻碍郁润青与那?两家的小姐来往,我也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