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怀君茫然地看了眼邱悦和,倏地反应过来了,浑身都发抖,又去指最中间的那个小人,不敢置信般,“……这是谁?”

“怀君,”邱悦和一字一顿地说,语气很温柔,“是我儿子,叫怀君,你认识他吗?他姓邱,也可以姓贺,贺怀君是不是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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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怀君原本计划陪她一个上午,吃完午饭再走如果他没哭的话。在贺望面前哭是个很丢脸的事情,邱怀君逃一般出了房间,眼睛水蒙的一片,跑到福利院门口的小草坪蹲下了,手捂着眼,肩膀一耸一耸的,狼狈地扯着嗓子喊:“你先别看我!”

贺望的脚步在身后停止了,邱怀君没有哭太久,很快平复了情绪,声音闷闷说:“你帮我要点卫生纸,哥。”

等卫生纸到了,贺望这才蹲在他身边,静静看着邱怀君擦眼泪和擤鼻子,真奇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竟然会觉得他擤鼻子皱起的眉毛都好看。邱怀君眼尾发红,鼻尖也红,低头说,“别安慰我!我嫌矫情,而且我也不喜欢被安慰。”

“那你喜欢什么?”贺望询问般开口,声音很轻,“抱下你会好些吗?”

拥抱是邱怀君难以拒绝的东西,但接受起来总是别扭,邱怀君声音几不可闻,说了句“好吧”。贺望身上还有很淡的洗衣粉味道,抱他时候力度很重,能感受到温度,像要将他嵌进骨肉里,但的确很有安全感。松开之后,邱怀君又发了会儿呆,贺望就在旁边一直陪他蹲着。

“给你唠点闲话吧,别嫌我烦,当我自言自语就行,”邱怀君垂眼看花坛里绿油的草,伸手去拨草尖儿,“其实我有个梦想。”

贺望问:“什么梦想?”

“我……我喜欢当理发师,小时候就很喜欢,我给我妈说,妈,我能长大当理发师吗?我妈说行啊,还拿她的头发给我练手,她头发很长,”说完第一句话之后,后面的话就没那么难说出口了,邱怀君长呼了口气,说,“我不喜欢高考,成功太大了,我就一普通人,只想舒服,我想给别人剪头发,这会让我觉得很舒服。”

他又侧头看贺望,红着眼睛笑:“好玩吧?”

“没什么好玩不好玩的,有梦想本身就是了不起的事情,高考只是大部分人的路径,但也不是必选的路径,你想走不一样的路,这本就件……是件很勇敢的事情,只是”贺望笑起来,说,“给我剪头发能打折吗?”

邱怀君愣了愣,过了会儿才伸出了食指和大拇指,眼睛弯起来,“八折。”

无语,我真喜欢我儿子,别别扭扭好可爱(。

君君才不是tony,人家未来也是理发店一支带刺小玫瑰(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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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望知道自己对于邱怀君持有一种下流的迷恋,他短暂的十七年生命里,邱怀君是唯一的变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邱怀君是踩着双红色的球鞋,戴着同色的棒球帽,朝气而又张扬,但又漂亮得像玫瑰。

他的颜色很鲜艳,火焰一样红,哭起来的时候也鲜艳。贺望有时觉得自己过分无趣,他需要这种鲜艳充当支柱,当他生命周期的保鲜膜。

邱悦和的好状态让邱怀君也跟着心情好起来,贺望陪着他待到了下午两点多,离开的时候邱怀君还在笑,甚至还会哼歌。

下午那些时间,邱怀君又带他去了网吧学校周围一个偏僻网吧,查未成年查得不严格,邱怀君将贺望从“朋友”升到了“哥们”的地步,决意要带贺望来开开眼界,弥补他只有学习的十七年。

“你先去那儿坐着,开机子先玩,”邱怀君付了钱,指了指他们的位置,“我去拿几罐果酒。”

网吧里热热闹闹,开黑的怒骂声,键盘噼里啪啦地响,跟吸管搅着一房间的碎冰块一样,四处都扯着厚重的窗帘,银白的灯光拢聚在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