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手术后再见到霍栖桐，程良瞬间竟有些微的恍惚，短短不到两月的时间而已，却如隔世般。

霍栖桐比之上次见面更憔悴病弱，他面颊瘦到凹陷，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许久不见光的苍白色，薄薄的眼皮泛着病态的青红色，眼神畏缩，是卑微到极点连正眼看人都不敢的样子。他明明是个一米九几的大个子，但此刻含胸佝腰，瞬时视觉上便像矮了十公分。

霍栖桐矮下去的哪可能仅仅只是身高，是他的气焰，他的自尊，他拿不上台面来的廉价爱意。

程良的心很猛不丁地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狠狠推搡了一下，不痛不痒，但强烈的失重感让他骤然间有种呼吸不畅的错觉，本来已经抵在喉边的话也没能吐出来。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全或明或暗的落在程良和霍栖桐身上，或许只有一个人是例外，只有郑崇平，他的视线牢牢粘在霍栖桐身上，眼神里的审视和评估之色很快被某种名为狂热偏执的情绪取代，郑崇平说：“霍栖桐怎么变成这样了......”

郑崇平的话很容易让人误解成幸灾乐祸，他还在继续说：“这可真是太好了。”

程良并没有把周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进耳朵里，他慢慢垂下眼睛，没有给霍栖桐留什么面子，低声道：“我不缺什么，无论什么东西你都拿回去吧，我挺好的，你看也看过了，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程良这话算是很不客气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一点都没给霍栖桐台阶下，在这样一个吃饭的地方，他竟然说不留霍栖桐吃饭。有人发出低低的嗤笑声，低劣的人性本就是盼人坏不盼人好的，看不惯霍栖桐的人太多了，以前霍栖桐跟程良在一起的时候他作威作福嚣张跋扈，如今分开了，竟然又让霍栖桐找了个好爹，众人想看的笑话转瞬成空，不免忿忿，凭什么霍栖桐命那么好？

霍栖桐吃瘪，他们乐于看，甚至有些更恶劣一点的程良的表面“朋友”在期待更多，霍栖桐闹起来才好呢，接下来是不是要大喊大叫了，然后摔筷子砸碗，要是把程良再气进医院可算是真热闹了，程家和秦家谁更厉害点呢？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霍栖桐不仅没有表现出正常该有的负面情绪，甚至飞快抬起的眼睛里有转瞬的微光流转，他竟是庆幸，庆幸程良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很尖锐，甚至欣喜程良对他说了这么多的字。

他自动将程良的话选择性听进耳朵，态度柔顺道：“东西我让服务生放去你车上了，那我先走了......你，你多注意身体，尽快好起来呀。”

“这还是霍栖桐吗，他怎么成这样了。”郑崇平自言自语喟叹般道：“这气质这模样跟从前简直判若两人啊......”

程良抿了抿唇，没说什么。他自认算是了解霍栖桐的性子，霍栖桐惯于装可怜耍赖，也擅长言行不一，程良不信他会有说走就走的魄力。

但他没想到霍栖桐再次抬头，只是冲自己投过来一个深长的专注的眼神，但很快霍栖桐便不舍的喟叹般垂下眼睛，紧接着转身，留下一个伶仃的身影。

“等等！”

程良讶异地转过头，这声音竟是郑崇平发出来的。

“走那么急干嘛啊，你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