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将军醒了。”

这句话像藏在花瓣里的一线细蕊,在剥去重重外衣后终于露出了眉目。只不过薄辞雪已有准备,自然而然地露出意外的神色,又强行忍住,勉强挤出惊喜之色:“是真的吗?那太好了。”

“可是他神智全失,疯疯癫癫的,看上去好像换了个人。”

裴言紧紧望着薄辞雪,不错过他面部的任何变化。他刻意隐瞒了实情,就是想知道薄辞雪是否真的只是为了伪造他被灭族的假象。

如果是真的话……那他一定会有一瞬慌乱,以为自己动手时出了什么差错,才导致裴老将军醒来后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可惜薄辞雪对他知根知底,闻言微微垂眸,语气略低,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是吗。我很抱歉。”

裴言一言不发,放下棋子,握住薄辞雪微凉的手。薄辞雪有些惊讶地抬起眼,几乎以为他看穿了什么,柔滑的长发随着脖颈的移动轻轻扫过两人搭在一起的手。

但裴言并没有说什么,只将那缕乌发别到薄辞雪的耳后,低声道:“没事,事已至此,过段时间我回去看看他老人家。好了,先吃饭吧。”

薄辞雪看着他的口型,顺从地点点头。宫人将一桌佳肴端上来,验过毒后,裴言站起身给他布菜。只是薄辞雪刚拿起筷子,突然感到一种钻心的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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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反胃感来得过于突兀,薄辞雪连掩饰都来不及掩饰,手中的筷子滑落在地,扶着桌子猛烈地干呕。裴言一惊,上前扶住他,让身边的宫人立即去传御医。

来的是先前那位老御医的徒弟,姓李,还算年轻,但医术精湛,之前一直跟着师傅专心侍奉薄辞雪。他搭上薄辞雪的脉搏,仔细探查了一番,神色微微一变。正要回话,薄辞雪先问了一句:“我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着实有点可怕,御医吓了一激灵。薄辞雪倦倦地撑着头,语气温和:“抬起头。如实说来便可。”

他已经缓过来了,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御医小心翼翼地抬头,窥着他的脸色,斟酌着开口:“陛下的经脉积损严重,虽然经过重铸,五衰已得到遏制,但寿数恐怕……会比寻常星师短五分之三四左右。”

御医说完就将头埋在地上,恐惧地等待迎接裴言和薄辞雪的怒火。星师已非常人,人均寿命二百岁,除非遭遇横祸,四十岁夭亡的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何况这等天潢贵胄。

裴言的脸色果然变得极其难看,失声道:“怎么可能短这么多?”

御医赶紧伏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薄辞雪摆摆手,让他起来二十年,那也已经很够了,比他想的要多得多:“好,我知道了,不必跪着。”

“是。”御医略微松了口气,站起身,试探着道:“还有,陛下,您……”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薄辞雪朝他摇了摇头。御医自知失言,连忙告退了。

裴言的脸又青又白,欲言又止。薄辞雪看他一眼,轻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麻烦你先不要说,可以吗。”

裴言一怔,喉结滚了滚,像是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干涩道:“是我的错。”

薄辞雪的唇角挑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不是的,我很感激你。如果没有它,昨天夜里我可能就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