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气。这才恍然想起,已经入夏了。

云京皇宫里的昙花园有着世界上所有的昙花品种,珍奇繁盛,交相开放,终岁不阙。其中以锯齿金昙花最为名贵,园内仅有一株,花期极为短暂,五月下旬盛放,一入六月便会飞快凋谢。园艺师们想尽办法想要延长它的花期,但正如人的五衰不能逆转,花的轮回也是天地间无可更改的必然。

六月来临之时,韩家最终大败,整个朝阳都司的势力进行了一系列洗牌。王师动身回朝,韩宪等人被押送云京候审,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局势暂时稳定下来,裴言来弭蝉居的时间也渐渐多了一些。在经过一系列内心斗争后,他认同了巫奚的决定,这个孩子确实不能留。很快,胎儿的胎心消失,被一碗红花送走了。

而薄辞雪依旧如死人一般沉沉睡着,外界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御医告诉裴言,他伤的部位主要在腿上,头部没有受伤,昏睡至今的原因可能是没有醒来的意愿。

御医没敢说最后一句话。其实以病人如今的状况,继续睡下去或许是最轻松的选择。

裴言无话,像往常那样将薄辞雪抱到轮椅上,推他到花园里转转。对方的身体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如同一个空心的琉璃娃娃。裴言就这样推着他,来到静悄悄的昙花园。

那株锯齿金昙花今年只开了三朵,比起往年差远了。裴言记得很多年前有一回整整开了二十朵,老皇帝心情好,以为是大吉之兆,还在园里设了次花宴。当时他不懂开个花有什么可庆祝的,后来懂了,可惜懂得不合时宜。旧祚已衰,花也凋敝,人也凋敝。

他走到那株昙花前,折下开得最好的一朵,轻轻别在薄辞雪的鬓角。锯齿金昙花的花冠很大,瓣瓣鲜洁如霜雪,还镶着剔透带光的金边。花下是雕雪砌玉的一张脸,白得晃眼,带着病态和死气,像具美丽的尸体。

“金昙花开不过六月,现在已经快谢了。”裴言低声说:“我给它浇了点血,想让它继续开下去,但也没什么用,想来再过一两天就看不到了。”

“阿雪,你什么时候醒?你再不醒,我也……”

他顿了顿,将后半句咽了下去。无它,太软弱,也太难看了。

裴言心口痛不欲生。他难受地移开视线,忽然发现面前多了个小小的身形。对方粉腮似雪,骨肉匀细,脸上还带着一点点尚未褪去的婴儿肥。他身着旧王朝皇太子的服制,微微歪了下脸,用稚嫩的声线试探着问:

“……要擦擦吗?”

一张雪白柔软的手帕递了过来。裴言这才发现,自己的脸居然是湿的。他一怔,正要接过,另一只手却抢先将帕子夺了过去。幼年的自己将手帕用力摁在脸上,头也不回地跑了。小号的皇太子惊讶地叫了他一声,很快也追了上去。

两人的身形烟消云散。无边夜幕之下,唯有丹宸永固。

裴言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他猛然搂住薄辞雪细削的腰身,在花影的掩映里,用力吻上他的嘴唇。

昏迷中的人当然不会回应他的吻,还会软绵绵地往一侧倒,没有骨头似的。裴言一只手按住他的后颈,向自己的方向压过来,将他的嘴唇吻得内陷。

湖水的清气和昙花的暗香顺着湿润的夜风吹过来,静寂的花前只听得见两个人交缠的呼吸声。裴言很轻易地挑开他没有咬合的牙关,碰到对方柔软的舌尖。

唇齿相依,发出细碎的水声。明明已经亲密到了极点,中间却隔着世界上最厚的墙壁。

薄辞雪发间别着的昙花被他蹭了下来,轻飘飘地落进了泥地里。裴言顾不上管别的,只知道吻他,里里外外都亲了个遍,连舌根都不放过。乌发美人失血的唇肉很快变得殷红微肿,合都合不拢,唇角沾上了湿润的水色。

透明的,颤巍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