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了满腹沉甸甸的吉兆落轿,由另一伙宫侍接替引路。梁穹仍不放弃从表情中解读答案的机会,可那些人垂了头,不将脸给他步伐匆匆,生怕他询问似的。

于是梁穹也垂下视线,看着左右脚前进的步伐……这一步是可操左券,那一步是天佑无疆,每次前进都像强化祈祷,压制愈发浓烈的不安,他终于到了殿前,在宫侍接引下入内等候。

圣上并不在,期待中的魏留仙也不在,唯有皇元卿挑了帘子走出,眼眶通红着,称圣上贵体有恙,不能亲自见他。

圣上为何突然抱恙,皇元卿为何像哭过一般,为何天未亮就把他叫来,为何有话不直说,先唤他坐在身边?

梁穹努力不去细想答案,可是答案已经突破心防降临,皇元卿那一向为人信服的声音沉痛道:“穹儿,昨夜顺靖传来的消息,留仙的下落……已寻到了。”他顿了顿,安抚似地握住梁穹冰冷的指尖。

“战场无情,想必你这一向也做过最坏的准备,她们怕你难受,让我别立即告诉你,但我知道你不是佯作无知、只图心安之人。”

梁穹不会听不懂他的暗示,神色却没有太大变化,唯有发力的咬肌将面廓微微撑起,他的声音也像从牙齿间挤出来的。

“舅舅……请讲。”

“三日前,有人自称公主近卫,带着一具尸体夜投顺靖府军前营……因途中遭遇敌军伏击,此人身被重创,伤在要害,没撑多久便辞世了。

“他说公主殁于大亭府圣乡,那随他而来的尸体便是留仙。顺靖府无法确认二人身份,将尸首和从那近卫身上搜出的血书运送京都。圣上和我都查验过了,女尸……确是留仙,书札也是留仙字迹。那男尸伤得极深,几乎难辨面目,但送你回来的一名府卫认出,此人乃江成璧。

“圣上急火攻心,一蹶不振,如今御医正在内室会诊。穹儿……穹儿,逝者已去,生者当自珍重啊。”

皇元卿数次停下平复情绪,才将全部话语哽咽说出,他以为梁穹会像圣上那般痛彻心扉,或者同自己一样垂泪不已,然而梁穹没有。他喉结动了动,紧咬牙关说道:“能否容我看看。”

“无需看了,圣上不会认错,我也不会。”

“让我看看吧,”他坚持道,“你们毕竟不是公主枕边人,有些……细节之处,只怕唯独我才能……”

皇元卿道:“穹儿,江成璧虽然尽力守护,但在敌人夹攻之下,仍然难以保全留仙……并非我拦着不让而是尸身需要缝合缺损,才能入殓,现今已转交御医署了。”

他说时又不免落泪,暗示梁穹尸体的残破程度可能远超他接受的极限,可梁穹听不懂似的,立即就要动身前往御医署,未迈步就双目一昏,踉跄撞在桌边。

皇元卿扶着他的胳膊,只觉触手之处尽在颤抖,连声安慰道:“我知道你与她感情深厚,只怕亲眼见到才会死心,方才圣上也像你这般,一国之君尚且支撑不了,何况是你?

“穹儿,人并非要亲眼所见才能相信,哪怕有万分之一可能不是留仙,我都不会对你说这番话谁不希望这是误认,谁不希望她还能生还啊?”

“手书……手书在哪?给我看看。”

皇元卿叹一口气,唤人从内室将染血的布帛取来。当那清逸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时,梁穹立即认出来了。

笔笔划划是她的口吻,黑黑红红是凝固的血液,他想一字一句看下去,却看得头晕目眩,文字像是认得,又怎么看都不解其意,他坚持往下读,忽然又因忘记上一个字退回重努力数次,连两行字都没看完。

皇元卿收起手札,梁穹却一把将他扯住,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咬着牙说不出来。

“你还要看?”

皇元卿蹲下,将手札重新在他面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