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在寒夜逐渐遮天盖月,一场堪称自杀的进攻随之而起,喊杀声、坍塌声、爆破声,无尽的大火燎造晦暗的硝烟,为两人掩藏踪迹提供良机。当身后的一切在雪中朦胧不清时,成璧已经护着魏留仙离去,往南是最可能遇到援军的方向,却也有着无际的平原沃野,天亮后两个赶路者将无所遁形。她们只能相互搀扶,向西南而去。
大亭府附近密林在震中折损大半,被雪覆做无字之碑,她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片刻不敢停歇。魏留仙手上的伤口刚刚结痂,又在反复冷冻中开裂,发炎带来驱赶寒冷的热量,也让步伐渐渐凝滞。
前桥明白,魏留仙心里有根燃烧的引线,尽头链接着溃如黄原的绝望。手刃背叛的爱侣并非一场简单泄愤,那血腥的片段如影随形,每当她有所松懈,就会浮现于脑海,折磨复折磨,让她五日不得安眠。
痛苦、悲哀和悔恨藏在一个由忙碌修筑的堡垒内,随时等待被引线点燃。
她不敢停下,可惜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快撑不住了。
2.
旷野的寒风在雪停后紧紧相逼,钻入经纬,凝住血肉,魏留仙没有御寒的皮裘,只能靠两人依偎的一点温度维持体征。成璧怕她坚持不来,走一段路就问她一句,却感觉她的意识愈发模糊。
得说点什么让她撑住,可说什么呢?
他思来想去,似乎只能记起京都公主府中那段平静安逸的时光他说起府中曲折的院廊,每次要绕一大圈弯路才能到达终点,说起擅做大亭菜的厨子,几乎成为他的专用,说除她外从未被人唤过“小郎君”,说那时明知答案,还逼他选当卿子或近卫,他明明选了其中一个,却领了双份薪资多年……说得魏留仙都绽放了无力的微笑,好像那些日子犹在眼前。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呢喃道:“我还以为你把这些都忘了。”
“距今也不过七年,我怎会忘了?我还记得很多很多,庶卿、子昂、宁生……现在来不及说,你坚持一下,等到了安全之处,我一一讲给你听。”
呼啸的风中传来魏留仙的喟叹:“是吗?已经七年了,我总觉得那段日子好像是昨天……成璧,究竟是从哪开始错了呢……”
成璧最怕她得了空咀嚼难过,连忙道:“先别想,省些力气,你我们就快到了。”
他指的是远处一座高大的建筑,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在幽暗曦光中落寞地矗立。虽然塌了一半,但足以挡风,每向它接近一点,成璧心中的希望就多一分,他终于拖着已经接近僵硬的魏留仙到达,安顿好她之后,扒开碎石和瓦砾寻找可以生火的东西。
温暖的篝火燃起,他帮魏留仙脱下冰冷的外衣,将她抱着揉捏四肢过血。体温有所恢复,魏留仙终于从濒死状态缓了过来,手上的痛楚也跟着苏醒,让她疼得嘴唇泛白。
“一会儿我接着找,或许有药和食物在,这里暂时安全,休息好之后,我再带你往南。”
成璧也接近体力透支,两人抱在一处,不知不觉因疲劳陷入小憩,恍然惊醒时天又黑了,好在四周静悄悄的,没有追兵到来。
魏留仙微微动了动身体,感觉力气有所恢复,她将外衣穿好,借着篝火打量四周,突然问道:“这是哪?”
“大亭府以西。”成璧迟疑道,“大概是圣乡一带。”
“圣乡?”魏留仙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等等,圣乡?!
前桥的心灵突然被这两个字猛击了一下,蓦然看向旁边那堆倒坍的巨石,一股熟悉感终于袭来圣乡还有什么大型建筑?这半塌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供奉真嫄塑像的那个神祠啊!
所以,这满地裂石竟是……
她向一旁看去。真嫄巨大的塑像本就年久失修,如今已在地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