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悉一切的前桥将身旁的嘈杂猜测屏蔽在双耳之外,目光随他的车子移动,路对面的乾元商行之人似乎早已等待不及。

“殿下……”

这声呼唤不是冲着前桥,而是冲着马车内之人。兴商挤在人群最前面,像是在春台没机会见他一般,快步与赵熙衡的乘舆偕行。然而车未曾停,赵熙衡也没有回应。

他们只有再次呼唤,跟了一段后,被忍无可忍的卫兵用兵器叉走。

有人高呼:“殿下,是我们啊,我们知道您受委屈了……”

也有人向卫兵解释自己没有恶意,只是想看可卫兵并不买账,责令他们迅速回避。那几人唯有喏喏应承,惆怅地望着那驾乘舆,押后的铁血固砾军将接引官队伍护送走远,乘舆的帘子依旧像被焊住一般垂着。

“从春台跟到这儿,就为见他一面,这些人还挺忠心的。”前桥对成璧耳语道。

“毕竟那是曾与之‘共患难’的王子殿下。”成璧道,“他们还不知谈判结果,定是想让赵熙衡给颗定心丸吃。”

可惜这定心丸压根不存在,割让三城已是板上钉钉,赵熙衡有脸见他们才怪。车帘不敢掀,也不知道车外的热闹听没听见。

兴商因进不去固砾城一筹莫展,前桥则尾随声势浩大的接引官队伍回了固砾。

到住处后,何缜、梁穹等人也正在阁楼望台处眺望,此时接引官们于官署前停马下轿,从旅馆的一角正好可以望见那里的街道。

梁穹看着从第一个车舆中走出的贵妇背影,难为他这么远距离还认得出身份:“主使似乎是姜丞相。”

后面几架车舆也纷纷停下,众接引官中唯一一位男子格外显眼,赵熙衡的头发留得比上次见面更长了,绀青色礼服极其繁复华美,完全是荆国郡卿该有的模样。

梁穹沉默地凝视他的背影,而这目光似乎也被对方感知,他欲转头向侧方,又被固砾城主的寒暄打断。

赵熙衡一改从前自来熟的热络,似乎精神不济,对城主只是点头应付。梁穹不再看他,又念出几位随行官员的名字,随后众接引官就在固砾城主带领下进入官署。

直到傍晚,来客才被送出,去对街的馆驿入住。官署两侧各设一处馆驿,另一处还空着,是为恭候太子等人明日到来。

前桥看着那馆驿外的看守卫兵,心道看大臣竟和看犯人架势差不多,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就连相邻的街道都不能正常通行,百姓要绕行好大一圈。

两座馆驿一座官署,被巡逻和站岗的卫兵盘得固若金汤。前桥怎么看怎么觉着眼熟,后来才想到这就是个活生生的“围(圍)”字嘛。

4.

这日只是接引官到来,南城门还出得去,当兴国太子的队伍驾临时,北城门只有飞鸟能通行了。固砾城昨日的景象得以再现,只是这回护送兴国使团的并非京都军,而是固砾军亲自出马。

与其说“护送”,更像一场练兵。灰白的战甲和深灰的斗篷如同铁水,浩浩荡荡涌入固砾城,将初春的城池冻得更寒,也衬得兴国太子的车舆如此弱小而无助。

太子落车,被觐坞府尹和固砾城主恭迎进官署时,短暂地露了个脸,还没等前桥看仔细,就消失在大门中。

“我就说嘛,在城里真的啥也看不到,”前桥道,“他们谈判的过程我能看到不?”

施克戎摇头:“那是凝云堂能力范围外的事了,即使是堂主,也没有参与这等国家要事的权力。”

“不会吧,难道皇姊只是为了让我感受氛围?可是我在外面,简直连兴国太子长什么模样都没办法得知。”

她此刻又疑心起凝云堂在贯彻落实女皇指令中打了折扣,施克戎怕她多想,道:“呃呃,那属下来想办法……”